当晚,她独自睡在顾予浓从前的房间里,很小的屋子,一张铁艺的单人床,一张磨得旧旧的书桌。因为临着海,床铺湿漉漉的泛着潮气,就连风吹进来都是潮的。
海茉不太适应,辗转反侧,仍是难以入眠。索性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看房间里的陈设,墙上还贴着顾予浓上学时得的奖状。她在书桌前坐下来,想象着顾予浓曾经在这里秉烛夜读的情景。
少时的顾予浓是什么样的呢?他有过怎样的青涩时光呢?
海茉从来没有听顾予浓说起过这些。她只知道,他经常做噩梦。即使分居两室,她也能听见一墙之隔的他在睡梦中不安地惊呼声。
只是,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每个人都有不想示人的秘密与心结。
但此夜,在他少年时居住过的房间里,海茉的好奇心萌生出来。也许,只是觉得摸摸这些旧书,能够更贴近他的青春时光吧。
海茉随手抽了一本旧书,翻了几页,莞尔,果然是好学生,每一行笔记都写得那样认真。
她在抽屉里随意翻看着,手指碰到一个很小的相册。翻开第一页,看见了七八年前的曾喜歌。瘦瘦的、小小的,像小女孩一样的曾喜歌,穿背带牛仔裤,有楚楚可怜的眼神。
相册很薄,几下子就翻完了。时光却很长,被浓缩在了十来张相片里。那是属于曾喜歌的成长时光,也是属于海茉的时光,她甚至在一张照片的背景里看到了自己的侧脸。最后一张照片是在酒吧里,海茉曾经去过的酒吧,喜歌站在遥远的舞台上,与拍摄者隔着好几张桌子的距离。
显然,这些照片是被偷拍的。
海茉放下相册,静静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相册是顾妈妈的,还是顾予浓的?
窗外隐隐有汽车的马达声响起。海茉起身,看见顾予浓将车开出了院子。
她在**躺下来,留意着窗外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终于缓缓睡得沉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顾妈妈在厨房里烹煮早餐,她为自己的晚起感到不好意思,问了好。推开门,看见顾予浓在洗车,拿着一支细细的水管,认真地清晰着车轮上的泥沙。
晨起的光落到他身上,他指尖的水滴在晨光里晶莹透亮宛若一颗颗珍珠。
海茉怔住,此情此景,多像记忆里的那个夏天清晨,陈骁城俯身为她冲洗脚踏车。那一天,似乎并没有走得多远,如今想来,仿佛还能闻见当时草地上的青草香。
见她出来,顾予浓抬头对她笑笑,笑容醇厚。
海茉亦微微笑了一下,抬脚走下台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安子打来的。她一边向着顾予浓走去,一边接安子的电话。
听着听着,她的脚步停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怎么了?”顾予浓敏感地发现了她的变化,关切地走过来,他的手因为沾了水,有些微凉。
“周媛不见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她讷讷地重复着安子的话。
在婚礼之前的第三天,新娘失踪了。
两天之后,周媛终于被发现了。
海茉没有办法回想那一刻的情景,本该是最漂亮的新娘,却满脸青灰的颜色,因为身体被海水浸泡太久,全身浮肿起来。
她很难相信那个人是周媛,那个被法医宣布已经死亡的人是周媛。
安子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继续看下去。
心里说不出的疼。
那样直爽开朗的女生,即使是在海里,也会是最美丽的海的女儿,理应得到善待与专宠。最终,却是这样凄惨的归宿。
法医的尸检结果表示,周媛受到过撞击引起流产,因而导致了大出血,但真正令她毙命的原因是窒息,曾被人捂住口鼻。她的尸体被掩埋在海岸附近的沙坑里,后被涨潮的海浪卷进海里,复又推到海中的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