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快四十岁男人脸上的悲戚,喜歌显然已经有点不耐烦,转过头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粗大的银杏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用余光瞥见熟悉的白色帆布鞋尖,眼里闪过别有含义的狡黠光亮。
“想什么呢?”曾喜歌忽然开口。
“哦,没什么。”季修梵慌张地掩饰。
乐队的训练场地在图书馆的地下室,喜歌打开门,房间里有一股子闷闷的气味。季修梵踩着椅子将临近天花板的透气窗推开,一小股风瞬间吹了进来,连同几朵乱了方向的杨花。
“真舍不得离开乐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喜歌拿抹布轻拭着桌面的浮尘。
“呵呵,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是挺揪心的。是不是,孩子他妈?”
季修梵这句玩笑太突兀,话一出口,不仅喜歌的脸红了,他自己也觉得异常尴尬。最后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过,据说高三根本就没有业余时间了。我记得初三的时候就够烦了,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
“是呢,胡腾腾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学校现在就开始备战了。”
“初三的时候数你最清闲,保送生,呵呵。”季修梵笑了两声,忽然又停住。关于初三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回首就可以摸到,当然会想起海茉的脸,带着浅浅的酒窝永远有孩子气的笑脸。
今天的气氛总是令人那么不自在。
季修梵迟疑地问出口:“可是,喜歌你为什么要住校呢?”
“你又为什么一直住校呢?”喜歌反问,又很自然地笑了一下,“我们的原因大相径庭。你是不喜欢家里的环境,不想面对你妈。而我,根本就是因为没有人要我。”
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季修梵反而不知如何说出安慰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就没人要了,只是换了一个住的地方而已。他们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婚了。”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嘲。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季修梵,男生果然愣在那里,显然这个事实超乎他的想象。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吧!
楼梯上响起一串欢快的脚步声,有人推开门,是乐队的其他成员。他们的话题自然默契地终止了。
喜歌转过头去和他们说笑起来。
高高的透气窗射下极小的一抹光,她就站在那抹光里,脸上的笑澄澈明媚。
季修梵远远地看着她的侧影,第一次觉得其实她笑得越灿烂,他就会越觉得心酸。原来,人群里总有许多的人外表看着是强大的巨人,其实转过身只是一个孤单的小孩而已。
“喂,季修梵,下午是不是有球赛?”有人问。
“嗯,三点钟,在市体育馆。”
“哎呀,我们集体观战去,你这个篮板王要好好表现啊。”
“呵,下午的对手太弱,教练说了,我只做场外替补就行。”
“啧啧,你们教练太轻敌。”
季修梵只是笑笑,眼里有骄傲的光亮。
越来越像一颗明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