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卸了脂粉发髻的，即使是来了婆子，总归是别院的人，少不得也要重新拾掇一些，听竹手快，拾起妆奁上的一枚碧玉荷簪，捞起晏晗的发松松挽在脑后，又替她披了一件家常的中衫衣，主仆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出去。

瞧见晏晗出来，汤妈妈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二夫人，也不是老婆子我不识趣偏要这个时候来，只是老夫人那头吩咐要您去一趟，这才厚着脸来了。”

这么晚？

晏晗心头疑惑，但面上只温和笑着示意汤妈妈坐下：“妈妈说的话见外了，婆母有何事吩咐只需寻个小丫头来知会一声就是，我绝不敢有二话，如何还劳驾您来一趟？外头黑灯瞎火的，可别磕着您，您虽然是陪嫁来的，可也算是侯府经年的老人了，要是有个什么折损到时候嫂嫂可要怨怪我了。”

汤妈妈不由地感叹，这个二夫人看着一团和气，说的话也是让人十分受用。

“哪儿的话呀，”汤妈妈一面笑着一面顺着她的意思坐下，课可也仅仅只是坐了小半面，“不瞒您说，奴婢听秋雨说，自从二夫人嫁进来管了西院的事，这里外的事不但做的条顺肃严，连着下人们也都规矩了不少，更难得的是二夫人还是个公正之人，听听竹丫头和秋雨拌嘴，责问了缘由也只罚了听竹丫头的月钱——大家都很是佩服呢。”

这话说的像是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只管捡着夸。

晏晗没有变化，依旧是微笑着，一双沉静如湖水的眼睛静静地盯住汤妈妈。

汤妈妈没听到对方接话，老脸再厚也不好继续夸下去了，只顺着话头将自己的来意赶紧道出。

“只因白日里二夫人要料理事务，舅太太又要与老夫人几年未见说些体己话，这才拖到这个时候，本这么晚了也不好再来请二夫人，老夫人说这是舅公家的亲戚，想着您是新妇，凭着礼节也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舅太太？

没来得及细想，晏晗已经先行起身道：“既然是重要的亲戚，自没什么推辞要去拜见，请汤妈妈先去，我换身衣裳稍后便来。”

“哎、哎。”汤妈妈忙不迭地应了起身就走，像是生怕晏晗反悔似的。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她作为媳妇寻由头倒是简单，只是接下来的问题便会放大无数倍了。

周老夫人的正屋也上了灯，因有客在内需要换茶添水使唤，竟都兢兢业业地守着，见了晏晗齐整整行礼。

正巧撞见都里头出来的严妈妈，瞧见是晏晗，心里有气也不敢发撒，只皮笑肉不笑地唤了声‘二夫人’。

晏晗笑容可掬，点头示意。

月红也跟着出来，瞧见眼下这情形顿时反应过来，热情上前请晏晗进屋说话。

“舅太太有两年未见老夫人，一时高兴多说了会话，竟到掌灯时分才想起来知会二夫人，请您不要怪罪。”

听竹猜想她家姑娘定然是一副和和睦睦的笑模样，可在她心里听的是直翻白眼。

家里来了客，想必无论是侯夫人李氏母女还是二房的老爷太太，都是去见了的，莫非周老夫人想不起来，其他人便都想不起来？

思及此却也是感到有些无奈。

天大地大，孝字最大，即便自家姑娘有再大的委屈，一个‘孝’字压下来，什么都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