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皆是静穆端严之地,近来更是多事之时,所有的内宫宫人、黄门,都是连招呼也不敢打,低着头匆匆离开。
凤德殿中的三等宫人小彤守在御膳房,等着御厨将赵皇后每日要吃的鲜藕粥熬好,再提着内嵌保温绒布的食盒一路提回凤德殿,最后由殿内的近身侍奉两位宫人经手,呈到皇后的案桌上。
由于是吃食上的东西,一时也不能马虎,小彤每日都会守在这里,不离眼的看着负责的御厨将东西做好,才能提走。
今日却与往日略有不同。
正是听着灶火噼啪爆裂,以及‘咕噜咕噜’的声音交汇时,此时外头进来一名个子高挑的宫人,她长相普通,可胜在身量好,未曾说话便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
进了门以后,果然也是不理会厨房的总管事谄媚,自己四处走动,见了炖盅里的几样东西,挑中了其中一盅,示意身后的低阶宫人端走。
那总管事见状立刻为难了:“绣芸姑娘,并非是我舍不得,只是这盅鸡丝酸笋汤是和福宫那边一早就来说要的,那位再如何说也是将来的良娣,如何能闹僵了?再说了,还是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姑娘您还是另外挑选如何?”
一听此言,名叫绣芸的宫人顿时不依了,冷笑一声道:“哟,祥总管,您这话如何说的?别说一个良娣,即便是受宠非常的林良媛来了,那也不能与太子妃殿下抢东西,太子妃殿下可是将来的中宫皇后,祥总管怕是这厨房的烟火熏多了,连对谁好、对谁差都分辨不清?再说太子妃殿下是何等身份,岂也有你安排来安排去的权力?不如先去后花园的小池子里洗一洗眼,是玉石是粪土都不识得,也免得将来连这等好位置都让给了别人。”
她一口一个‘太子妃殿下’,弄的祥总管也有些为难,毕竟太子妃才是正主,只好假意拍了拍自己的口,赔笑道:“是我老了,眼睛也熏迷糊了,居然连这都忘记了,绣芸姑娘,若是太子妃喜欢这汤,此刻立即呈上去就是,只盼着姑娘别在殿bsp;“算你识相。”绣芸斜睨他一眼,身子一撇转身,却是满眼不屑。
身后的宫人正要端走,只听有人进门道:“住手!”
循声看过去,只见另一位宫人走进来,说是宫人,穿着却与绣芸她们略有不同,看上去并非是宫内式样,而是宫外的。
她身形纤弱,却长的颇为漂亮,年岁也不大,不过十六七的模样。
那小姑娘应当是刚巧走到门口,也听到了前因后果,见自己一大早便来候着的汤此时被太子妃宫中的人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要走了,怎能按捺地住?自然是赶紧冲出来。
“那是我家姑娘的汤,如何能让你们就此端走?那岂非日日都要如此?”
其实这情形早已出现过几次了,不过上次是衣裳、上上次是杜鹃花、再上上次是和田玉的镯子。
“哦,原来是莺香啊。”绣芸笑道,却是不屑,“太子妃殿下能喜欢你家姑娘指名的汤,是她的福气,如何还要违逆不成?”
莺香却皱眉道:“只怕喜欢我家姑娘指名汤的并非是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借着这名头骗骗汤来喝吧?”
“你胡说什么!”绣芸瞪眼看她,唇角一扯,“你家姑娘好,没名没分地也要跟着进宫伺候太子殿下,连侍奉都有十几日了,却还是连个良娣也没捞着,瞧瞧新月阁的林良媛,可是连皇孙都怀上了,这么一对比,啧啧,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是妾室的女儿更比她娘差,连个妾的名头都混不上,如何有脸去说是东宫的人?要是我,便好生学学你家姑娘,日日待在屋子里,别出来见人才是,出来也不过是惹人校笑话罢了!”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刻薄,不单是将对方主子骂了,连她娘也骂完了。
果然莺香顿时接不下去了,只蹙眉咬唇道,一扭头跑了。
莺香也不是个善茬,回去便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同赵瑱哭诉了。
果然赵瑱一拍桌子,气愤道:“居然如此张狂!早前的衣裳玉石,我为了太子殿下不与她争、一向罢了,如今连一盅汤都要与我争,简直是欺人太甚!”
莺香见她如所料之中大发雷霆,心中窃喜,面上却依然哭哭啼啼:“姑娘,咱们好歹也是被太子殿下用东宫的四驾红顶车堂堂正正请进宫内的,如何就成了她口中连妾室都不如的?再说太子殿下不过是忙于大事,顾不上您这头,若将来荣登大宝,难不成还会忘了姑娘不成?依着婢子瞧,将来少说是个妃位,她如此小肚鸡肠不能容人,将来如何统领后宫?实在是连婢子也看不下去了!”
当初宫内的黄门来晏家接她时,赵瑱原本还想去拜谢晏远南,顺道讽刺炫耀一番,没想到晏远南直接打发晏平来,说他身体不适就不送了,望姑娘念在晏家养育疼爱几年的份上,将来若有荣耀念息旧情别对晏家有何怨念云云。
赵瑱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那来自东宫的四驾红顶车。
这是只有太子与太子妃才能使用的车驾,如今用来接她,足以证明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她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再也不是那个受人白眼的妾室之女。
她从伯爵府带来的两个丫头,新露与莺香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可只有莺香欢天喜地,新露却躲闪着双膝一跪,嗫嚅说自己并不想去宫里伺候。
赵瑱只当她是念着家中定了亲的表哥,只道了句‘见识浅薄’,便唤车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