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宁抿住唇笑,偷摸看了眼自家二哥,见他也是极有风度地假装看不见两个姑娘咬耳朵,一心看着台上的戏,心里想到什么便肆无忌惮地与晏晗说了个干净:“哥哥中进士后,母亲曾带着二哥哥去关家送谢礼,我也跟着去了,那关三姑娘虽然生的不算美貌,可知书达理,博古通今,说起话来温温柔柔、低眉顺眼,可我总觉得她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关三姑娘难不成是庶出?”
除非是开明之家,主母宽和,否则大多数嫡出与庶出教养的女儿是很不一样的。
关家世袭书香,百年清流,苛待庶出姑娘的刻薄事儿显然是做不出来,可若是表面上让庶出的识文断字,博古通今,却在为人德行上教授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也并非是不可能。
孙婉宁点头又摇头:“关三姑娘的确是庶出,可她生母并非妾室,而是关伯父的平妻。而且关家的嫡出二姑娘虽然美貌,可往关三姑娘跟前一站,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即失了几分颜色。关太太或许就是因这微妙的对比,所以才将关三姑娘教养的这般。”
晏晗摇摇头。
她没有见过关家的情形,只凭着孙婉宁的说辞描述倒也不尽其实,不过若是关三姑娘原本是个揣了七窍玲珑心的人,却因为嫡母的震慑与提防故意露怯,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倒有个疑问,”晏晗低声道,“以伯父的品阶,就算关家将嫡出姑娘嫁过去也是完全匹配的,为何偏偏挑中这个关三姑娘呢?”
晏晗心中料想是孙夫人的缘故。
果不其然,孙婉宁道:“是我母亲。上门后只拉着嫡出的二姑娘不停夸,夸的关太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只想着最后敲定这事。没想到临走前说正事时,我娘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说要定的是三姑娘并非二姑娘——弄得那关太太错愕不及,脸色好一阵又青又白,最后强压着怒意将我们送走的,你没看到那情形,真是太好笑了!”
晏晗也跟着笑了,看来这关三小姐并非如表面那般,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假象罢了。
这一点孙夫人看出来了,可关太太却被蒙在鼓里。
“即便是恼怒,关太太也不敢如何,没过两日关老爷就送了回帖说邀我们一家去他家,将事情详细商量。”
孙婉宁看了眼自家二哥,神情傲然:“二哥哥才中了进士,虽然名次不高,可好歹是入仕的,咱们家的门庭配他们家,那是绰绰有余。”
孙婉宁这话虽然没错,可关家毕竟是百年清流,哪怕是去攀皇家的高枝儿也没什么不可以,无非是近年来的子弟皆是平庸之才,家族渐有衰败之相,所以才想要以结亲来稳固枝叶这样最下乘、也是最稳妥的法子。
“妹妹你就别再说了,这事还没有完全定下,若是不成坏了关三姑娘的名声倒是不好。”孙孝泉见孙婉宁越说越起劲,赶紧挑明了话题阻止。
孙婉宁摇摇头:“二哥哥别太害羞了,关三姑娘模样好,家世好,我瞧着又能吟诗作赋,又是理家好手,必能将二哥哥管制的服服帖帖,白头偕老,一生恩爱!”
孙孝泉见她说话无状,赶紧冲晏晗道:“晗妹妹,婉宁就是个多话之人,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
晏晗道:“你放心,我明白。”
三人说笑着看完了这出戏,天色也近傍晚,孙孝泉将妹妹送上马车,晏晗站在路边上冲她招招手。
“晗姐姐,过几日有河灯节,咱们到时候再出来!”
晏晗笑着应了,却见孙孝泉走过来似乎是要说什么。
“晗妹妹。”比起方才的落落大方,此时的孙孝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晗妹妹,我与关家的婚事怕是已经落定了。”
晏晗一愣,明白方才看戏时说的话不过是阻止孙婉宁,此时才是真的。
她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孝泉哥哥,因为祖母与你家祖母的交情,所以晏家与孙家是至交,我认识你也觉得很高兴,既然好事将近,我便提前在这里祝福你。”
孙孝泉支吾着,想说的话似乎都梗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晏晗收起笑意,神情严肃认真,“但你是婉宁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此外无他。”
孙孝泉站在石阶下,抬头望着这个身形已然秀丽挺直,目光充满自信与聪慧的女子。
他却并非放下心,问:“是因为,谢昭吗?”
晏晗心头一跳,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微微迟疑一下才摇头。
孙孝泉终于是泄了气,眼神也失去了光泽:“是我失礼了,居然会问你这样的问题。”
孙孝泉上了车与妹妹一道离开,晏晗也等来了晏家的马车。
听竹问:“姑娘,方才他问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晏晗摇摇头,一言不发只望着挑开缝隙外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