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女儿,再看向那‘回纥特使’——这红衣小姑娘长相聪明伶俐,言语俏然,连滴溜溜转的一双大眼睛里也透露出狡黠。
她手里拿着一捆再细软不过的鞭子,极其有节奏地在手中摆来摆去,一副还没玩儿够的神情。
淑柔看向女儿,扫视全身,终于发现脖子上一条细细的血痕。
女儿家爱容颜如命,淑柔见自己宠爱到大的女儿如今被人这般挑衅伤害,顿时不依不饶:“这位特使,纵使我女儿有哪里得罪你之处,不妨说出来与两位娘娘知晓,也好有个解决的法子。却又是为何偏要动手伤人?”
那红衣小姑娘见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对她出言斥责,也不生气,只笑眯眯道:“动手伤人?”她将手举起来,之间袖子深处断裂了一半,只因回纥的衣裳不是宽衣长袖,又因不多,这才看不出来,但她直愣愣地举起手给众人看,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位翁主娘娘不过因我没有与她行礼,便格外针对我,我气不过与她分辨两句,换来的却是她上来与我对打。”她无辜着眨巴眼睛,“早就听说过中原人狡诈,善于颠倒是非,血口喷人,这下我是真的领教了!只盼着皇后娘娘公平决断,不要冤枉人才好。”
淑柔听她这么一番话,顿时心下一凝,对于她的身份皇后一直讳莫如深,不曾提及,如今和康宁闹出这么一出,赵皇后心知肚明,又没有正面出手......
淑柔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冲康宁使了个眼色。
她怎么会知道,一向娇宠的女儿面对如此的挑衅,如何会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眼色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康宁胸中的火气‘噌’地烧到了天灵盖。
“你胡说!”她怒目而视,“明明是你先凑过来当我的路,现在反倒怪我?”
“这里是皇宫,我听说是陛下和娘娘的地方,如何成了你的路?”
“在我面前自然是我的路,而你挡在前面自然就是挡了我的路!”
“哦——原来你竟不是翁主,而是公主不成?”
“我就是翁主又如何?!我也是比公主还要尊贵的翁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看到赵皇后警告的眼神,德妃意味深长的笑,其他周围人的愕然眼神,康宁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公主也多,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只有一位,而且在她五岁那年因病去世,赵皇后伤心欲绝,缓了几年才缓过来,一直是心头的结,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哪怕一个字。
全场寂静的氛围落针可闻,康宁愕然过后终于看懂了母亲的眼神,‘扑通’一声跪下告罪:“娘娘,皇后娘娘,方才是康宁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也别生气,康宁真是着急随口应答,并没有特指娘娘您!”
这还是晏晗头一次见康宁这般慌乱。
无论何时,她都自持身份,高傲,盛气凌人,如今这般显然是吓坏了。
晏晗目光放到那红衣姑娘的身上。
她这会儿看到康宁求饶的模样似乎是达到目标了,关键时候开了口替她求情,皇后见她开口也就不过于追究,只淡淡道‘回去思过半月’为结束。
一个回纥特使,却能左右皇后的决断。
她可不信。
从那红衣少女的一身装扮看,应当是老回纥王的哪位公主,特意隐瞒了姓名身份跟在特使队伍里。
而赵皇后和德妃应当是都知晓内情的。
这场风波很快散去,宴会又恢复了方才的热络,康宁被淑柔郡主带走,红衣姑娘被安置了坐在皇后旁边的位置。
晏晗与孙婉宁王若水正悄悄议论时,一个宫人装扮的内宫女官径直站定在她面前,微微欠身后语气温和道:“晏姑娘,我家娘娘有请。”
德妃是个温文儒雅的女子,和三皇子李钰如出一辙的脾气,不过看上去好说话的她,实际上也是藏了软刀子的,否则在这深宫内院如何能活的这般好?
虽然德妃将她唤来,只是安置她在旁边坐下,随口欧问一些日常的话,晏晗却觉得身上受了不少的灼热目光,简直是如坐针毡。
赵皇后与德妃就像是隐形的比赛,赵皇后越是抬举沈二姑娘,德妃便要顺着话头夸赞晏晗一句——虽然这是德妃头一次见晏晗的面,可她说的话让晏晗有种她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感觉。
临到宴会结束了,晏晗都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德妃娘娘拍来拍去。
栀香疑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场宫宴下来人呆呆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