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露院处,柳氏正被方妈妈伺候着更衣。
她方才为了去栖贤阁,特意挑了最为素雅的衣裙换上,这会子不用再去,想着晏远南一时也不会来,于是换上平日里穿的洒金苏锦的裙子。
这是盛京里最时兴的衣料样式,裁剪合腰,上头覆了一层交叠的柔纱,衬托的盈盈纤腰,再因她平日里最爱描眉画唇,脂粉香末的,保养的极好,根本不似生育过的妇人,倒像是比赵瑱大了几岁的姐妹。
赵瑱靠着软榻观赏柳氏更衣,笑容甜美夸赞道:“娘真好看。”
“小丫头嘴越发甜了。”柳氏点了点她的鼻尖,嗔笑道,“娘好看,你不也随了娘生的美貌么?你这是在夸你自己个还是夸娘?”
母女俩逗趣,方妈妈却有些担忧:“姨娘莫怪老奴煞风景,只是栖贤阁那头一直没传来消息,方才老太太说那话主君也没个响动,总是觉得心里头不安.......”
“哼。”柳氏坐下喝了口茶,悠闲地翻看用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毫不在意道,“没响动不代表就是坏消息,指不定已经出了什么事,正哀嗓哪能分心各处知会?况且晏晗那丫头还在外头不知所踪,若太太能抗住悲痛将孩子生下来我也敬佩她能力不俗——都这样了还能平安生产。”
“因忧思血崩早产,经历这一劫难,即便是安全将孩子生下,想必以后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赵瑱接过话笑眯眯道。
最好的结局即是晏晗死在外面,而余氏生下孩子不久后就‘因病逝去’,这新生儿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她把持住晏远南的心,将孩子游说养在她院儿里,由她教养长大,再慢慢劝说晏远南将自己扶正.......等她成了名正言顺的晏太太,看以后谁还敢嘲笑她!
母女二人正畅想将来,外头忽然闯进来个丫头,赵瑱正要张口骂,却瞧见是新露慌里慌张道:“姨娘,姑娘,晗姑娘回来了!”
“你别胡说!”
赵瑱皱眉不悦,斥道:“晏晗被黑衣贼人掳走,一日一夜都没个消息,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回来?”
新露一个劲儿的摇头,今日因老太太的吩咐都去了栖贤阁,外头除了看门守院的护卫,内堂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等到她方才去栖贤阁悄悄探消息时,发现晏晗已经回来了,且就在栖贤阁内堂里,远远听着还哀求着老太太什么,只是她离得远根本听不清。
新露原原本本将所见所听如数说出,柳氏听了还稳坐着不动,倒是赵瑱沉不住气拍桌恨道:“这晏晗命还真是大,这样都没死,还能好端端的回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是谁救了她送她回来的?”
既然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必然是有贵人搭救,否则晏远南怎允许她还待在晏家?
新露本没有注意打听,此时极力回想,终于想起那人,赶紧道:“是谢二公子!婢子听几个跪在外头的婆子闲话,说是宁阳侯府的谢二公子救了晗姑娘,还将她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还说,主君此时正在前堂与谢二公子道谢呢。”
赵瑱眸光微动,却未再开口询问其他,只是手中的帕子搅来搅去的坐不安分。
柳氏则因同样气愤晏晗居然完好地回来,自然没有注意到赵瑱的举动,她一掌轻拍茶桌,正要说话,外头又进来个丫头匆忙行礼张口就报:“姨娘,栖贤阁那边传话来,说是太太产下了二哥儿,却因早产差点血崩,此时已经抢救回来,母子平安。老太太高兴,说是晚上摆赏宴,要姨娘和瑱姑娘过去。”
赏宴,顾名思义,不是用来吃的宴席,而是因家中大喜时,主人会安排丰盛的席面,五畜丰盛,九谷米粮,却也不吃,只用来祈福圆满,再赏给阖府上下的仆从奴婢们,求得上天眷顾,赐予平安祥乐。这原本是先帝得太子麟儿之时,欢喜之余摆宴犒赏三军,惠及百姓之为,以表无限的欢喜庆祝,此后民间官商间也跟着效仿,久而久之演变成了如今的赏宴。
居然要摆赏宴,看来老太太是真的高兴坏了。
方才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柳氏心中只剩酸楚恼恨填满,却没个发泄的地儿,堵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赵瑱趁着机会溜出了云露院,一路去往前堂,却只驻足在侧门外。
正堂里晏远南有意与谢昭说话,摒退左右,寒暄关切周老夫人几句后,正问起昨日的情形。
“说来也是凑巧,昨日恰好我生母的忌日,归来的途中下了大雨,就在庵堂里多留了一会,没想到瞥见一黑衣人押着晏姑娘往庵堂后院去,此番模样哪里是哪家姑娘带着仆从出行,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也是跟踪进去,与那贼人几番纠缠打斗才将人救下——”
“因天色已晚,晏姑娘又发了高烧,我带着她一路坐车回来后天色已然亮了,怕耽误病情先去了医馆,这才误了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