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正端水往外走,没注意撞到了刚进门的晏晗身上,伴着铜盆滚落水也撒了一地,香儿抬头见识晏晗,就是喜上面色,惊呼一声:“姑娘,您回来了!”
晏晗赶紧跑近,抓住余氏的手哭着道:“娘,娘!我回来了!”
经历了半日的生产,余氏原本已经叫的气竭,方才几乎有晕过去的迹象,忽而见女儿回来,心神一震,眉眼俱是欣喜交加,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
“晗儿,晗儿,你去哪里了!”
她满面带汗,头发凌乱不堪,又黏着在脸上无心拂去,双颊与唇瓣都干涸苍白,俨然是早产失血的症状,此时见着晏晗眼泪也留了下来,却是心神欢喜流下的泪。
稳婆原本焦急万分,饶是太医在外指挥也是无济于事,如今晏晗回来的真是时候,见余氏恢复精气神,赶紧唤道:“晏太太,孩子胎位不正,我尽可能地将他顺来,待我数一二三到你就使劲!”
晏晗也不闲着,赶紧从旁的盘子里抓了两片老参压在余氏的舌下,对她鼓舞道:“娘,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你要好好的、好好地将他生下来,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余氏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随着稳婆的令用力大叫一声,这声音犹如刀片割在晏晗的心头,血肉模糊一片,却让人清醒万分。
上一辈子她生念知的时候也是这般凶险,且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她,脐带还是她自己剪断的。
正想着,捏着余氏的手忽然松了下去,晏晗回神,余氏已经气竭晕了过去,手自然垂落软塌,而一旁的稳婆却捧着浑身沾血的婴孩欣喜大叫:“恭喜贵府,恭喜老太太,太太生了位哥儿!”
隔着墙的外堂里,听到此消息的严老太太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露出喜色。
跪在旁侧的一种奴仆更是欢喜至极,齐声恭贺大喜。
严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就听里头传来稳婆焦急的声音:“不好,大出血了!”
严老太太听此消息,差点站不住,还好宋妈妈在一旁眼尖赶紧扶住。
她正想推门进去,就见晏晗脸色苍白地疾步而出,拉着赵太医就要往里走。
赵太医为医者,并不介意进去医治产妇,毕竟在大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与常人的区分。
可世家官家将礼看的比命还重要,哪里敢就此进去,赶紧为难地回头看严老太太:“老太太,这......”
严老太太呵斥住孙女:“晗儿,你糊涂了吗,这是做什么!”
“祖母!”晏晗转头‘扑通’一声跪下,眼里含泪却无比坚定,“娘她本就是早产,如今能顺利产下弟弟已是不易。孙女知道这于礼不合,可现在的情况很紧急,若是只凭稳婆在内、太医在外指点,根本无法及时的救治——我不想失去母亲,祖母求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屏气凝息,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宋妈妈想劝,却不知该劝谁。
老太太的坚持没有错,晗姑娘说的话也没有错。
严老太太盯着晏晗,晏晗也跪于地与祖母对视。
她穿着单薄外面甚至没有披件衫子,头发半梳,身形瘦削,唇颊苍白如纸,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可饶是如此模样,眼里的坚韧与明亮也丝毫未减,对视之间更是毫无胆怯退意。
严老太太恍惚了神情。
然而现实的礼制让她没能就此点头,依旧冷下心肠欲张口否决,却听里头香儿传来惊叫:“太太!”
晏晗心下慌张,膝行上前拉住严老太太的衣袖,声声哀求之意溢于言表:“祖母!求您!”
“祖母,求求您就答应姐姐吧!”晏翊看着姐姐这般,虽不知为何,可也跟着跪下乞求。
赵太医见状也颇为动容:“老太太,恕下官多言,本着医者父母心,男女皆一视同仁,若明知患者有救却因礼制怠滞误了医治,不但于晏小姐是伤心,于刚出生的婴孩可怜,更于下官为之愧疚悔恨,看在晏小姐这般凄咽哀求的爱母之心,您不如点头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严老太太闻之周身一震,不过片刻后似乎是败下阵来,垂目向晏晗无力地摆了摆手:“去吧。”
待晏晗与赵太医进门去后,严老太太像是失去了力气被宋妈妈扶着坐回凳子上。
许久之后才闻听她低声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