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远南这几日没有出去,特地是请了假的。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放宽科考政策,将三年一试改为两年一试,给予有志学子们更大的机会。而严松年明年也即将参加春试,按理说以他的资质和文笔入榜是绝无问题的,但晏远南为了万无一失,特意请了两位老师来家里作客,声称“允州与盛京的习文毕竟不一样,所以请两位先生好生指点一二”,上午吃过饭后,下午就开始了指点之路。
待到晚上,特意款待两位老师,严松年作为学生也是多喝了几杯敬酒,平日里不善饮酒的他没走出客堂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外面的树丛里。
最后是被人抬着回屋子的。
晏晗借口去看余氏早早离席,却始终感觉有些不安,从小花园里走过去,却遇见了赵瑱。
“妹妹好兴致,大半夜的逛园子。”
晏晗看着她因吃了两杯酒变得有些微红的面颊,一改往日的冷漠,饶有兴致笑了笑,道:“瑱姐姐不也有兴致在这里吹冷风吗?”
之前几次遇到晏晗,赵瑱说上两句她也是装作没听到不理会的,今日居然回了口,倒是让她一愣,旋即笑了笑:“说的哪里话,我是因为敬了二表哥几杯酒,所以才有些发热出来散一散酒气。”
晏晗闻言没有继续与她交谈的话题,反倒是笑眯眯着道:“早前听人说,姨娘做伯爵夫人时,时常与昌平伯在府中请戏台子、名伶,到后来再不济也是南曲班子,饮酒作乐,奢靡**,为此昌平伯老夫人叱责过好几次,甚至还引的陛下注意。”晏晗绕着赵瑱踱步几下,意有所指,“早前我还不信,堂堂昌平伯夫人为何这般行事,依着瑱姐姐的近日作风做派,我倒是理解了两三分了。”
“你!”
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她话里明显的讽刺,既讥讽了柳氏,又顺带嘲笑了她。赵瑱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不过——”晏晗笑的温柔和蔼,“姐姐别生气,我还是挺理解姨娘的,毕竟从堂堂的伯爵夫人到不足四品小官吏家的姨娘,这天差地别,其中何等心酸、如何委屈,岂是外人能了解的?所以我很佩服,很佩服。”
如果说刚刚的话她怀疑是晏晗故意激怒自己,她下意识地左右相看,发觉并无他人后,才确定了。
她就是找机会在羞辱自己!
赵瑱再好的伪装也掩饰不了喷涌而出的愤怒,她怒目大骂:“够了晏晗!你这阴阳怪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被父亲宠爱,你替你娘愤愤不平,所以才来说坏话,可说了又怎么着?我娘该受宠还是受宠,你娘就算是怀了孩子那也没用,永远都替代不了!别痴心妄想自己真的是什么晏家的掌上明珠,你就是个被丢弃的人,如今你有用了所以才找你回来!别当自己是什么珍宝,没人看得起你!”
晏晗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给她留时间,反讥讽道:“我娘怀的好歹是晏家的孩子,是爹爹的骨血,你又算是什么人?我爹是看在姨娘的份上才接纳你,没有让你跟着昌平伯一家子流放边塞都很算对的起姨娘了,如今还不老实安分,痴心妄想什么?借着晏家攀高枝儿吗?告诉你,你就算是进了晏家,顶着晏家的姑娘的名头在外走,可全盛京谁不知你是昌平伯的女儿?若你为爹爹、为晏家考虑就不要生出那些多余的心思去攀龙附凤,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拿整个晏家为你垫脚!”
晏晗这番话虽然有引诱赵瑱犯错的意思,可道理是很明白的。赵瑱虽是跟着柳姨娘进了晏家,做了晏家的姑娘,可全盛京无人不知她是流放三千里的昌平伯之女。
如今是看在新贵晏家的份上接纳她在京圈里走动,可私底下没有几个看得上她的,若她聪明,也是为了晏家好,断然不能生出多余的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嫁个小富、殷实人家,是最好的出路,若不安分.......晏家保不住不说,指不定还得被连累。
果然,打蛇打七寸,听到这话的赵瑱,平日里装出来的美好单纯都悄然无踪,只剩下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看着晏晗那张白嫩的脸,只想立即就一巴掌扇上去才好解气。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被晏晗的几句话给激怒了,加上喝了些酒水,心绪翻腾,脸颊赤红,忍不住往前上两步。
听竹见状不对,上前半步瞪她一眼:“你要作甚?”
赵瑱不敢上前动作,只被气的笑了出来:“我能如何?我又能够如何?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就是想借着晏家攀高枝,不然你以为我日日讨好他是为了什么?我父亲是堂堂昌平伯,他不过是一个区区副四品的朝内官,我叫他一声父亲算是抬举他了。再说凭我的这副花容月貌,将来我得了高位显尊,难不成会亏待晏家?晏晗,你也太小看我了!”
晏晗皱了皱眉头,语气没了方才的激进,变得有些奇怪:“没人小看你,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父亲就算再没有你生父地位显贵,可好歹作亲生女儿般养育你几年,珠翠金玉,吃食穿戴,可曾少过一分?却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赵瑱说完后终于察觉到晏晗今日从遇见,就有些不对劲,终于回过味来。
从她们一碰面就带有挑衅与引诱的语气,如今还装模作样这样讲话......她心下思忖片刻,却感觉背后有衣衫浮动的细微声响,她心头一凉,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