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太太手里的茶杯动了下,她语气缓和几分才道:“你母亲是个好的,这我心里一直明白,京都的那位虽然能得你父亲喜欢,可终归只是个妾罢了,更别提她带过来的那个姑娘,在晏家除了你别的我都不认,这方面你大可安心。若你母亲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得多劝导,天大的事也要以你父亲官声为重,以晏家为重,知道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晗也不能在装委屈了,她起身屈膝诚恳道:“祖母的话,孙女明白,一定谨记在心。”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侧头去看还没睡醒的孙儿,脸上带了笑容:“翊儿也是,虽然是大孩子了,可依旧要多练字读书,不可再贪玩了。”
晏翊一向最喜欢祖母,听话地点头。
宋妈妈也感叹道:“得亏老爷还想得起来咱们,若不然......”
严老太太的一个眼神,宋妈妈垂下眼睛没有说下去。
严老太太摩挲着手边的一个暗色靠枕,眼神在屋子里四下看看,有些恋恋不舍:“这里虽然气候不好,但好歹是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走——还真是舍不得,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她扫视的过程中,看到了一直垂着眼睛不说话的晏晗,纵使对这个孙女再不亲近,也生出几分怜惜来:“你也舍不得吗?”
谁知晏晗抬起头来,丝毫不见伤心,反而有些羞涩带着高兴:“不,孙女一想到要见到爹爹,心里就很高兴。”
送晏晗出去后,宋妈妈阖上门,主仆二人说着话。
“原以为姑娘懂事了,没想到......”
“她自小就是个没心肝的,如今虽然大了懂些事性格也沉稳些,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有她娘,也是个苦命人,倘若我当未让远南去平松城,如今也不会是两地离愁的情形,两个孩子也不会这般......说起来,翊哥儿怕是都记不得他爹的模样了。”
宋妈妈放了个暖手的汤婆子在严老太太怀里,劝慰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主君不是个能安生的人,知道劝不住,您又何必自责呢?”
严老太太却没有舒心,忧愁盈容:“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个,唉,毕竟隔了肚皮的,我又怎好插手他的房中事?况且山高水远的,他又有新皇恩泽在身,更加不会将我这个继母的话听进去了——我担心的是,将来去了盛京,这晏家不会太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太太您这会儿担忧也是无用。”
随后就是严老太太的一声长叹。
门外站着的晏晗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完整,待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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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吹着寒风,打在糊的厚厚的窗户纸上哗啦啦作响。
屋内燃着炭盆,温暖舒适,母子三人在内室边做事边说话。
余氏放下手里的绣绷,满面带笑地抱起儿子,又歪头去看女儿的字。
余氏放下手里的绣绷,满面带笑地抱起儿子,又歪头去看女儿的字。
“写的真不错。”余氏笑眯眯道,“很有你父亲的味道。”
提到那个男人,晏晗原本温情脉脉的眼神变得有些冷淡,语气也不算太好:“我写我自己的,跟他有何关系。”
对于只识字,不通诗书的母亲,晏晗做不到嗤之以鼻,但对于那个男人却没有什么好话。
虽然晏家祖上出身一贯以文人出世,但这一辈的晏远南是个武将,就算会写字,也绝不会像母亲说的那般厉害。当然了,在母亲的眼里,出身晏家的父亲是最优秀的人,自然是时常挂在嘴边的。
而余氏,则不明白近日的女儿为何变得有些奇怪。
尤其是在她时不时提起丈夫的时候,眼神冷淡,像是含了冰窖里的冰块一般,让她有时候都觉得心颤。
但想到夫妻分别四年多,丈夫最后一次在家时晏晗还不满九岁,父女之间分离多年,又怎么不会生疏,于是笑着缓和道:“晗儿是有天分的,自然是最好。”
晏翊挣扎着逃出余氏的怀抱,爬到小桌前,方才放在口中的手指此时正点在晏晗面前的宣纸上,顿时纸面上生出一块污渍。
余氏有些心惊,她知道女儿是最不喜欢弟弟捣乱的,赶紧准备伸手将晏翊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