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堆稻草里,她渡过了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两个时辰,终于熬到了天亮。
媳妇发现,虽说宵禁并未解除,但是这些人似乎并不希望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知道的太多,面对一家家敲开的门,或是准备出门买菜,或是准备出门上工,并不像昨夜那般抽刀就杀,而是冷着脸驱赶回去。
媳妇便谎称自己是出来买菜的,经过盘问后,兵卒勒令她立刻回家,不得在街上乱逛。
她点头不迭,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回到了家中,发现丈夫孩子还在沉睡之中,松了口气,可还不等这口气松完,她就发现自己的婆母张婆子彻夜未归!
想起昨夜的见闻,媳妇的心陷入谷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后来,熬了五六天,这事儿才终于算是过去了,他们这些人才后知后觉地听说,原来是良王造了反。
不过这种天家的事离升斗小民太远,邻里们不过被狠饿了几日,又打开门该干嘛干嘛去了。只除了,张家的张稳婆自那个黄昏离去后,便再没能回来。
寻上门去,那户被接生的人家很是诧异,明明那日张稳婆得了赏银欢天喜地离去,怎么张家这会儿反倒要人?
丈夫慌了神,求着街坊邻里一起寻找,唯有媳妇心里隐约有个不详的猜测。
想起了那夜那句夹杂着无限欣喜的“是男孩,”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很想知道这户人家生的是男是女。
“添了个闺女儿!”男主人有些骄傲,又有些感慨,“这兵荒马乱的,就取了个小名叫‘戈’,正好冲一冲煞气。”
又道:“若是找着了张稳婆,大嫂可要使人来说一声,这洗三礼没办成,我家那口子总寻思着补上,到时候,还得请了张大娘来。”
“女儿好、女儿好啊。”媳妇喃喃谢过,浑浑噩噩转身离去。
下午,在离甜水巷两条街的地方,找到了张稳婆的尸体。
奇怪的是,身上没有刀伤,仵作看过后,摇了摇头,“是摔断了脖子死的。”
丈夫哭得悲切,邻居们也纷纷感叹张稳婆时运不济,“定是那晚上太黑,路难走……”
可唯有她知道,不,不是这样的。
张稳婆既做稳婆,一双眼贼利,看胎位正不正从无失手,又怎么会连路都看不清?更何况,这条路她走了几十年。
便是她撞上了良王的叛军,也会像那夜的几个客商一般,被一刀捅死,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摔到地上扭断了脖子。
这,分明就是灭口。
他们不知道,其实那日顶替张婆子去接生的是她,所以,她替了张婆子,张婆子又替了她,她,这是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