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瞥见范锡进这幅模样,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轻视,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就使得这位探花郎对自己推心置腹起来,看来这范锡进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想想也是,若是叫他生在江南范氏这种钟鸣鼎食之家,自小有家族延请大儒名师,入仕后又有在朝为官的长辈亲长全力提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虽然苏荷瘸了腿,但那颗奔仕途的心思依旧像旺炭一般火热,以己度人,他自然以为范锡进也是那等目下无尘之人,便决定顺着对方心意清谈几句,反正,这也是他所擅长的。
苏荷立志将自己打造成孟先生那样不惧权贵、不慕金钱、不攀仕途的大儒形象,以便将来让范家保举自己,灵机一动,就地取材指点起店里的货品成色来。
“范大人这句读书人真是说到了在下心坎上,然现在的读书人,还有几个记得‘风骨’二字?”苏荷仿佛十分痛痛心疾首,“听说这胜玳珊的字画师父也是个读书人。”
他指着地上的瓷器碎片,那些大块儿些的,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水墨画痕迹,“啧,也不知这人究竟是谁,为了五斗米就把读书人的脸面卖了干净,跟胜玳珊这样低贱的商户搅和在一起!”
“真真是斯文扫地,我辈之耻啊!”苏荷毫不掩饰对这位堕落读书人的批判和鄙夷。
“您看看他这些字画,哪一处不是矫揉造作,庸俗不堪?读了几句诗便硬要堆砌,哪懂得什么是意境?骗骗那些无知妇孺倒也罢了,放在咱们面前,真是不上台面!”
“这样的人,也配叫读书人?”苏荷越说越激愤,恨不能立刻把这败类立刻揪出来鞭尸。
斯文扫地?
矫揉造作?
庸俗不堪?
为了五斗米折腰?
范锡进眼睛微眯,很好!
“或许是那位画师手中拮据,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呢?”范锡进语带担忧。
“饿死是小,失节事大!怎么能为了一口吃的,而抛弃节操呢!”苏荷一脸的义正严词。
“饿死啊……”范锡进口中喃喃。
下一秒,“苏先生小心!”
话音刚落,苏荷已被一道大力推出,准准地落到了老张伯脚边。
范锡进还在高声喊着,“苏先生可是郭二爷的幕僚,不能打,不能打啊!”
苏荷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范锡进,却见对方还是那个一脸无辜、腼腆羞涩的样子,“方才有暗器……”
有暗器,有暗器也不能将他往这边推啊,这个蠢货!
苏荷想吐血,一抬眼,正好对上张伯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