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在斯曼和导演迈进门槛之前，老太太都没再给过儿子儿媳好脸色。当着他们的面，还故意反复教导小乐，教他待会见到斯曼要喊姑妈。这个举动也是在提醒儿子儿媳，待会嘴上别没个数。

小乐答应得好好的，为此还得到了老太太塞给他的一大把奶糖。

可是就在斯曼挽着导演进屋以后，小乐突然跳下椅子，高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就朝斯曼扑了上去。

斯曼一脸尴尬地瞪着她妈，然后只能抱起小乐打圆场地说：“乖小乐，好侄子，我是姑妈，不是妈妈。”

“阿姨你好！大哥大嫂你们好！”

导演站在一旁看着斯曼和小乐傻乐，哥哥嫂子则殷勤地主动与他套起近乎。

老太太怕客人对小乐的举动多想，赶紧招呼他坐，还给他端茶倒水，分散他的注意力。暗中，还瞪了儿子儿媳一眼，示意这对没憋什么好屁的两口子离客人远一点。

导演为人谦和，见老太太为他忙前忙后，有些过意不去，赶忙给她让座，说端茶倒水的事情让他来。可斯曼妈内心有愧，她没有完成女儿交代的任务，她现在有一点不敢在她的女儿身旁转悠，怕女儿数落。所以她只能围着第一次见面的导演假客套，搞得导演一时无法适应老人家的热情。

“小乐这孩子，从小就跟他姑姑亲，不让他叫妈他偏要叫！”老太太尴尬地跟导演打着圆场。

“哈哈，没事，没事。姑妈也是妈，都是一家人，叫什么无所谓的，辈分不乱就行。”导演看着斯曼和小乐那副亲昵的样子，再看看斯曼的哥嫂，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哎！我这个亲妈呀，算是白当了。”斯曼嫂子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斯曼又瞪了她妈一眼，老太太只好去瞪她儿媳。

“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导演又客套地说，“我总管我们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叫妈，实际上她是我的舅妈。”

“以后小乐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对他好，要对他像亲生儿子一样。不然我跟孩子他爸怎么能心安哟！”斯曼嫂子故意把亲生儿子四个字说得格外重，说完，望向她男人，“是吧，当家的？你也赶紧嘱咐几句，儿子也是你亲生的不是？！”

斯曼哥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刚要张嘴，被斯曼妈抢了先：“丧气的话都先别说了，今天难得贵客上门，你俩跟我上厨房准备晚饭，让二妮儿跟小高俩人好好歇一会儿。”

老太太说完，硬拉着儿子儿媳往厨房走。嫂子不乐意，但是也不好反抗得太明显，在导演的面前，她还想留个好印象。

斯曼早就看出她嫂子没憋好屁，心里开始提防起来。

导演客气地站起：“我会做饭，我也去帮忙吧！”

“你别去！”斯曼突然对他喝止。

导演吓了一跳，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

斯曼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继续跟小乐玩闹，导演不便细问，只好坐在斯曼身边，时而也跟着逗孩子几下。

来之前，导演想象过斯曼跟小乐之间的关系会是亲密的，不然她不会对这孩子如此上心。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她们快要粘成一个人了，小乐对厨房那个“亲妈”反而置之不理，这太罕见了。

但是导演并没有多问一句，关于斯曼家的事，他现在还是个外人，没有资格品头论足，论多了反而自找没趣。他现在的心情是高兴的，因为斯曼的母亲对他的态度是热情的，是积极的，这仿佛在说明，老太太是认可他的，是期盼着斯曼跟他修成正果的。这一点，从厨房里热火朝天的晚饭场面就可见一斑，又是鸡又是鱼的，像是过年。

斯曼此时心里没工夫怪罪她妈没有教好小乐，她现在也是高兴的，因为她看到了母亲的转变。以前李元亮来她们家那会，老太太对那个未来的女婿是麻木的，是没有任何表示的。现在完全不同了，客人上门之前，老太太连家里的窗帘都换了，这些细节让斯曼开始默默地在心里赞许她妈。

当晚饭全部摆上餐桌以后，当家里的六口人全部就坐，斯曼看着满座的丰盛菜肴盛在崭新的碗盘之中，心里对她妈又是一阵感激。斯曼拿起崭新的竹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妈妈的碗里。

老太太突然不自然起来，她还在为没有教好小乐的事内疚着：“妮儿，你别给我夹，你照顾好客人！”

“妈，你别老是客人客人的，咱们都快成一家人了，你得叫女婿！”嫂子这句超前的套近乎语言自然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

“你别胡说！还没结婚呢，叫什么女婿？！”老太太责备儿媳。

“阿姨，您叫我小高就行！”导演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斯曼从入席开始，便在一边假装照顾小乐吃饭，一边暗中对她哥和嫂子察言观色。

果然，这两口子的举止颇为奇怪。她哥好像心里有事，低着头猛吃饭，一言不敢发，就连唯一的两次碰杯，还是人家导演主动邀约的。她嫂子更离谱，对导演表现出惊人的热情来，一直给人家夹菜倒酒，搞得导演好像是她的男人一样。

“她这么爱套近乎，是想干吗呢？”斯曼不免心里直犯嘀咕。

“小乐，以后跟姑妈去北京了，”老太太故意在斯曼面前拿话点儿子儿媳，提醒他们注意小乐的身份，不要露馅，“你要听姑妈的话，好好上学！”

“不是姑妈，不是姑妈！是妈妈！是妈妈！”小乐任性起来谁都拿他没辙。

斯曼嫂子一看乐了，时机来了：“二妮儿呀！我得跟你……”

“别叫我二妮儿！嫂子，”斯曼突然打断了满肚子阴谋的女人，“你跟我哥以后都叫我的新名字吧，斯曼。”

嫂子瞅了她那个吓得只顾着低头吃饭的胆小老公一眼，然后冲她小姑子尴尬地笑道：“行！斯曼呀，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斯曼妈开始紧张，导演假装吃饭，默默地听着。

“有事直管说，嫂子。”

“小乐是我跟你哥的亲生骨肉，你要把他接去北京住，我们自然乐意。小乐能沾上你的光，过上大城市的生活，我这个当妈的，自然是感激不尽！”

“咱都是一家人，客气话先不用说了，嫂子。有啥话你还是直说吧！”斯曼有点烦她嫂子虚情假意的这一套。

“我跟你哥想……想跟你们去北京。”

“啥？”斯曼有点犯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