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曼以为,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人来医院看望她,除了事发时刚好碰上的导演以外。她本身朋友就不多,学校里认识的那几个,还真不敢告诉她们,那帮人不会放过任何传播八卦的机会,斯曼受伤住院的消息马上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各种变异版本在学校里疯传。家人她更不敢告诉,斯曼她妈那个性格,得到消息以后非得从老家杀过来不可。说不定还会喋喋不休地劝斯曼回老家发展,最近几次通话,老人家已经多次透漏出这样的讯息了。
斯曼不打算让家里人知道她受伤的事。
于是斯曼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主动给她妈打了一个电话,在她住了几天院,状态开始恢复一些的时候。她妈先是询问了她在学校的情况,然后唠叨了一阵关于女儿又要工作赚钱、又要求学、又得照顾家里老小的不易,最后的话题成功地落在劝斯曼回老家上。
“老家物价低,赚得少也能活。”这句话是斯曼她妈每次劝她回老家发展的核心思想。
斯曼没有动过离开北京回老家的想法,哪怕一次都没有。
她觉得她已经努力这么久了,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还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她不了解别的来北京工作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态,也许别人心里觉得在哪里都行,在北京混不好回老家就是了,起码有一条后路可以作为最后的保障。但是斯曼不想要这样的退路,她做事习惯自断后路,让自己不能去多想,不达目的就死。就像是上阵杀敌的勇士,没有视死如归之心,总会不堪一击。最主要的,是她不喜欢那种溃败的感觉,放弃理想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对自己以前所有付出的一种否定,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像是连最初的想法都是幼稚的。
于是在给母亲大人打完电话以后,斯曼陷入了痛苦的深思之中。每次给家里打电话以后她都很痛苦,尤其是听见小乐那孩子可以叫妈妈了以后。
斯曼回到**躺好,想要好好地睡一觉,让受伤的脑子休息一下。可是怎么都睡不着,各种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混乱地交错着,乱如麻绳。让人崩溃的是,头上那条愈合中的伤口也开始发出奇痒,想挠又不敢挠,只能不断地拿出自控力去抵御。好在过两天就可以拆线了,那个时候医生会用消毒液浸泡那伤口,她宁可刺痛一些,也不想忍受这折磨人的痒。
想到这,还有一件让斯曼感到崩溃的事。就是那条伤口的周围,已经被主治医生剃光了头发,秃了很大一块。她的那些烫了好看的大卷的头发是浓密的,虽未长发及腰,但也指日可待了。可如今她那头浓密的秀发中间,秃了白白的一块,特别扎眼。这是她今天早上洗脸的时候,偷偷地掀开纱布看到的,当时她满脑子的震惊和不解。震惊的是,她一直以为头皮是黑色的,跟头发一样的颜色,可如今看到的是白色的,而且特别特别白。不解的是,医生为什么不能带着头发缝针和包扎,如果非要剃头不可,为什么不事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呢?趁着她昏迷的时候就给剃掉了,真让人生气呀。不是应该先请家属签个字什么的吗?斯曼心想。
就在斯曼犹豫是坐起来还是继续躺着时,她没想到的人来看望她了。
如果是以前,斯曼都不用去想,这个人一定会第一个跑来。可是,自从上次大吵过以后,这两个倔强的山东姑娘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谁都没有发出主动和解的讯号,尽管她们有一个特别称职的中间调停人苏岑。
文文进入病房的时候,斯曼刚好闭着眼睛,是文文那独特又熟悉的口音让她做出了辨别。
文文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斯曼躺在病**的时候,疼惜的眼泪不受约束地流了下来。文文在来的路上本打算今天在斯曼面前表现得硬气一点,以表明她还没有原谅她。但是当看见病**那张苍白瘦弱的脸庞,鼻子一阵阵地酸楚着,然后像是电波一样不断上涌,掠过脆弱的眼睛,脆弱的泪腺,直达头皮而去。
文文的眼泪是默默的,并没有发出声音。闭着眼睛的斯曼是听见她跟临床的病友说话,才认出了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