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老同学(1 / 2)

在顾茉莉以为肖君竹在办公室的这个下午,他正在去往西三线工地上。中午吃完饭接到施工方电话,如果他明天早上不赶到现场,把驻扎在工地上的钻机工人给带走,到时出现的任何结果,他们只能立即上报给甲方。

几天前肖君竹就接到过施工方电话,说之前参与项目的几个钻机工人,在现在施工的工地上搭起了帐篷,要见勘察负责人,肖君竹忙着碎片的事一直压着没有处理。

来不及交接工作就往工地赶,离开的时侯顾茉莉去了洗手间,也没来得及打招呼。

通宵达旦赶路,次日清晨赶到工地一看,工人在施工方要用到的管道旁边搭起了油毡帐篷。旁边还有他们煮饭用的锅碗瓢盆,看就是在这住好几天了。

肖君竹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一个面熟的,“你们,这是干嘛呢?”

在场的工人也没有谁认识肖君竹,都以为他又是施工方派来打发他们撤走的,忙着洗漱也没有人搭理他。帐篷门外有个约摸60岁左右的老头,全身黝黑瘦都只剩皮包骨头,抽着烟坐在帐篷门里面的小木凳上,朝他面前的地上吐着口水,横他一眼:“你做啥子的?”

肖君竹立即就墩身在大爷面前,露出友善的笑容:“大爷,我是负责勘察的。”

大爷放下烟斗,小声问:“你先说,你是不来给我们发工钱的?”

“工钱?”

老工人看下肖君竹的眼神,就知道这人不是来发钱的,“不发钱,我跟你说个卵。”

肖君竹哭笑不得。

在他来之前,施工方三番五次打电话说的都是,之前帮他们打钻的工人折回来住在他们工地上,闹着要见勘察的负责人,可到底工人有什么诉求,施工方也没人能说清楚。以至于肖君竹还以为,是之前施工的时侯出了什么问题让工人不满。

现在,他倒知道是工钱的事了。

肖君竹跨步走进帐篷,立刻问道一屋子的汗味,有些难闻。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的表情,从包里拿了一包中华烟,扔给离他最近那工人,“来,抽烟。”

接着烟那工人拆开就在周围散了一圈,最后剩下几只揉揉放进了包里。

肖君竹这才算打开了局面,走到那工人旁边,问:“师傅,你看你们都住这么长的时间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嘛?刚才老师傅说什么钱,是不是没有把钱付给你们?”

工人们一听,马上附和:“肯定噻。要不然我们吃饱了撑的,来这个鬼地方住起?”

“我们设计院把钱都支付给你们老板了,你们没去找过他?”

“人都死求了,还找个屁!”

肖君竹耐心听下去,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川设计院一直和代老板合作,但这个项目被代老板转包给了另外一个陈老板。陈老板迟迟没有给工人发工资,直到上个月他去世,工人也一分钱都没有拿到。他们找到陈老板家里,早已家徒四壁拿不出钱来。陈老板的老婆说,这笔钱上家到现在都没跟他们结算。

都是任劳任怨干活的工人们,不清楚上面层层转包的关系,也不知道该去哪家单位问谁要钱,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住到工地上来,逼着陈老板上面的大老板拿钱来。

一开始他们住在工地上,施工方听说是勘察那边的,没影响他们正常施工的情况下,也就是给肖君竹打电话通知了一声。没想他们这几天直接把管道给包围了,这才不得不给肖君竹压力让他来处理。否则,他们没办法正常施工,拖延的工期谁都负责不起。

三角债,从来都是最难处理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陈老板已经离世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无论肖君竹拿怎么证明,他们是把这笔钱付出去的,工人都不认那个理,只管他们干了活没拿到钱。

单位再怎么都不可能支付两次钱,但眼下的情况又不能不解决。

施工方的项目经理,只给肖君竹一天的时间处理。如果工人再是不撤退,他们只能把情况告诉甲方,到时候延迟的工期或者是其连带责任,由云川设计院来承担。

一旦甲方介入,这麻烦就大了。

云川设计院找钻机和工人,虽说是合理合法的劳务转包。但代老板再这么外包出去,设计院竟然没有发现,该项目从头到尾存在非法转包的情况,怎么都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三边压力在肖君竹身上,向来在工作都自信的他,这次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工人那边还好,在他表现出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工人,拿到钱他才离开后,工人也就没有之前那么争锋相对了。晚上做好饭,还主动请肖君竹跟他们一起吃。

“肖总你吃点,我们自己卤的鸡脚味道还可以,这还有酒,喝不喝两杯?”

这种情况,肖君竹哪还顾得上吃饭。

按下这头的他,赶紧去找施工方的项目经理,恩威并施:“我知道这事,怎么都是我们没处理好,但是设计院和你们合作的也不只是这个工地。三环不是还有个基坑刚挖完,过几天我们的人就要去收方了?你跟领导说说,这边能不能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某些时侯,勘测单位能够制约到施工方。

比方肖君竹提到的基坑收方,挖出来的土石方量会有个浮动值,但凡是计算数据的时侯稍微松一点,就会增加方量让施工方节约成本。以至于基坑验收的时侯,施工方多会求着勘测部门的人甚至悄悄塞红包。这样的潜规则,都是行业内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肖君竹拿这个来说事,言下之意就是你今天要是不放我们一条生路,别让我以后再其他项目见到你们公司。要把你们逼上绝路,就是随便动动笔头按按计算器的事。

果然,项目经理在跟领导请示后,没了电话里那么硬气,又给了肖君竹一天的时间。但也很为难地提醒他,说:“肖总,希望你也要理解我们,毕竟每个项目都是分开的,耽误了工期你也知道,回头都会算在我的头上来。”

“放心兄弟,我说要一天就只要一天。”肖君竹说得是底气十足。

工人和施工方双边暂时都搞定,唯独就剩下代老板,电话从早到晚都关机。算起来,肖君竹已经整整36个小时没睡觉了,但即便如此,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里,他都是打个盹儿又醒来,继续给代老板发消息打电话。

到第二天早上,电话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肖君竹争取到的时间,只剩下今天这么一天,要是再联系不上代老板,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去跟昨天还信口开河保证过的工人,以及项目经理交代。

最后,拨通了顾茉莉的电话。

“茉莉,到单位了吗??”

“在路上。”

“你先帮我去一趟代老板的公司和家里,看他在不在。”

“代老板?我们今年钻机都没找他了啊?最近过来签字和结算,都是他一个亲戚在跑。”

“亲戚?有电话没?”

“我存了。”

“赶紧发给我。不对,你先直接联系他在哪里,先别说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见到他的人再说。”肖君竹直接安排工作:“然后顺便打听,代老板今天在哪里。”

“好。”

顾茉莉在接到肖君竹这个电话之前,内心经历了绝望、伤心、痛苦和自我安慰......各种煎熬和挣扎的情绪。毫不夸张地说,这两天的心理活动可以拍成一部爱情电影。

以前朱迪娜和雷悦遇到感情问题,跟顾茉莉在一起聊天,她总说她们俩是矫情。惹得雷悦和朱迪娜,都说她是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女。

但是现在,这个充满了理智的工科女,所有的情绪都被肖君竹左右,一旦得不到响应就痛苦煎熬。成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远比那时侯的雷悦朱迪娜病得严重。

大概,所有根源,都是因为没有得到肖君竹明确态度。

比如说一句“我爱你”,或是有关在一起,或是天长地久的承诺。

在肖君竹那里不仅没有,甚至两人抛开亲密关系之后回到办公室,马上又回到了曾经的同事关系,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这让顾茉莉严重缺乏安全感。

更何况,她还清楚肖君竹的心里深爱着何佳芯。甚至连问都不敢去问一句,生怕触碰到肖君竹的记忆,连现在的关系都不能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