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你这人啥都好,就是时不时脑子要抽风。如果到时候发现文物,那么功劳肯定是他肖君竹的,如果什么都没发现,影响工期耽误了同事的测评,你不被骂死来找我。”
周文斌之所以这么热心,除开不想眼睁睁地看到顾茉莉再被肖君竹当枪使用之外,更是担心项目出现什么意外。再就是按照前期郝东私下说的,不出意外老街就是会拆了重建,后期牵连许多环节,都可以让周文斌在工作范围内小小地发笔横财。
自然,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要项目出意外。
可顾茉莉压根不这么想:“管它是什么结果呢,我现在要做到问心无愧。”
在所有工程项目里,如果探测或者挖到古墓、遗址或是其他重要文物,可以算是中了“大奖”,是一件会让所有参与单位都无声崩溃,还找不到地方讲道理要赔偿的事。
首先,是占用工期的不确定性,文保部门探测到底什么时侯结束工程什么时侯恢复,没有谁能给个准信。其次,万一真有文物的存在,考古挖掘又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单纯是把文物出土还好,怕就怕有什么不能动的遗址,那直接是整个项目都要全部叫停。
在文物面前,个人和单位的利益都要做出让步。
所以没人会傻到顾茉莉那样,设计方案都没下来,就凭着直观论断去跟文物这玩意儿沾边。单纯从工程项目来讲绝对是触及眉头的事,要知道多少迷信的施工方在挖基坑,杀红鸡公祈福的时侯,都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是施工安全,二是别碰到文物。
偏偏就顾茉莉初生牛犊不怕虎,偏偏肖君竹还要纵容。
这两人,绝对是一路人。
周文斌把顾茉莉在老街发现碎片,当成大事儿一惊一乍地告诉了肖君竹这事,马上就转告了郝东。郝东表面上装作无所谓,说工作就应该是顾茉莉这样的严谨态度。
但挂掉周文斌电话,就拨通另一个电话:“老大,有人在古街探到疑似文物碎片。”
“文物碎片?怎么探到的?”
“据说是勘察打孔给打出来了碎片,现在正在研究到底是什么。”
“云川设计院?”
“是。”
“肖君竹?”
“顾茉莉发现的,肖君竹也支持并和她一起在考证。老大,这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那条老街,不会真有什么文物吧?”郝东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有如此不确定的语气。
对方想了想,说:“,哪有那么好发现的重要保护文物,让他们折腾去吧。”
“是,但是老大,那俩人的轴性子你应该最了解,就怕他们拖着下去影响我们计划好的时间。再就是,我担心在这过程中,有其他的意外情况发生,可就麻烦。”
“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
吃下定心丸,郝东这颗心才多少安定下来。
旧城改造项目从立意开始,不用多说都是一块肥肉,多少人都盯着它的好处。但也绝对只有拆了重建,才能让这块肉肥到流油,才会让他们的利益实现最大化。
在这整个过程中,“文物”这种霉头,绝对是要杜绝去触碰的。
尤其不可能在设计方案都没下来的情况下,让勘察的人来掺和了这件事。即便地下就是有,也是不可动的重点文物,那也要等施工阶段挖出来,亲眼看到才能认这个输。
顾茉莉和肖君竹所谓的严谨的态度,触及到的是一群看不见的利益集团。他们这么一个小小的坚持,很可能让利益集团那群虎视眈眈盯着要准备吃肉的人们,发财梦就此破灭。
不知者无畏。
两人依然带上样品,兴致勃勃地去找了肖君竹的博士生导师,通过引荐见到比较有威望的文物专家。当肖君竹把样品拿出来,对方就很肯定地说:“你们的直觉没错,这块陶瓷片是明代的陪葬品碎片,但在附近是否有古墓或其他完整的文物,还需要进一步考究。”
“您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方法,能够考证吗?”肖君竹问。
“这属于考古的范畴,应该是文保部门来勘探。目前文保部门使用最多的,是遥感地质勘探。但是,就你刚才说的那条街,远达不到用这种技术手段的资格。”
专家说的遥控勘察,是以各种地质体对电磁辐射的反应做为基本根据,结合其他各种地质资料及遥感资料的综合应用,来判断分析某区域类的地质构造。
肖君竹也知道,普通工程类设计院的勘察,使用不上这类技术。有些丧气地说:“意思就是,即便能知道这碎片是文物,文保部门也只能按照他们现有的手段勘探?”
“是。钻孔取样得到的碎片,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地下的世界你也清楚,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比方说这碎片很有可能,就只是一个碎片存在于老街下方。”
“可……”
“文物勘探所涉及到的部门和环节太多,其中各种复杂,如果仅凭着碎片就大动干戈去勘探,那文保部门该忙不过来了。”专家开着玩笑,说:“除非,有更多更有价值的东西,来证明地下确实有更值得去挖掘的东西。否则,通常情况就地掩盖,能不动则不动。”
“那您的意思就是,这块碎片实则没有任何价值?”
“基本是。”
“我们现在打个比方,比方地下不仅只有这块碎片,而是就有墓地或者其他东西。那如果到后期施工阶段,挖开时被破坏,又该怎么办?”
“文保部门会在方案确定下来前实地考证,通过勘探、人文、历史等方面,来综合得出结论报告,他们有他们的标准。大部分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你说的情况发生,即便有,施工方也有责任把损失降到最低。所以,你不必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专家参与过部分工程类考古和发掘,肖君竹把古街的情况一说,他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在很佩服肖君竹这种严禁精神的同时,也觉得他是在吹毛求疵。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