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没法做了。
以他目前的心理状态,不宜阅读,也不宜理解。
月考后课表有所调整,数学成了连堂课,换了种上法。第一节课做模拟卷,第二节课对答案加讲解,老刘想立刻得到正确率反馈,于是每报完一道大题的答案就让做对的人举一次手。
对没完没了的举手,谢井原稍微有点烦躁,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京芷卉从倒数第四题开始就没再举手,错误率挺高的。
倒数第二和第三题有好几个K班学生还在举手,梁涉、文樱等。
文樱竟然也在举手?
谢井原停下来想了想,一直觉得她不太引人注目,更准确地说是不想引人注意,其中有微妙的区别。
比起“全班把她当累赘”,她身上体现出来的更像是“她把全班当累赘”的自我孤立意识。
他以为文樱即使做对了也不会举手。
京芷卉大概没注意这些人,最后四题,每次老师让举手时她都埋着头,偶尔抓抓脑袋,肢体语言显示出她的慌乱。
他略微有些在意,好奇她错的程度,不经意挺直了腰,想越过她的肩去看看考卷。
没想到她突然把脸转向后面,两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你做对了吗?”
谢井原往溪川那边瞥一眼,睡着了,难怪。
他点点头。
“借我看一下。”
男生把自己的试卷往前推了推。
芷卉自力更生拿走试卷,动作幅度尽量小地转回去。
一口气这才换过来。
虽然她已经够小心翼翼,但两次转身在全员静止的教室里还是很显眼。
老师敏锐地点了名,让她说说压轴题的解题思路。
芷卉其实因为忙着订正倒数第四题,错过了老师对倒数第三题的讲解,等她终于把倒数第三题搞明白,老师已经把倒数第二题也讲完了,她借来谢井原的试卷正在研究,哪里顾得上最后一题,只好起身照他的解题步骤读了一遍。
题根本不是她自己做的,也不知道缘由,甚至连抄写都没抄写过,她读得磕磕绊绊,全班听得一头雾水。
老刘没揭穿,挥挥手掌让她坐下,只说:“把柳溪川叫醒。”
等课堂秩序恢复正常,他把压轴题又详细讲了一遍,但一下课就把芷卉叫着同行,去了数学办公室。
溪川被搅得没了瞌睡,闲得无聊,拿出鱿鱼干吃了一会儿,想起来揶揄谢井原:“哎,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有个男生和芷卉手牵手……”
谢井原低头做题,甚至顽强地继续写了几个字。
溪川直接推推他的胳膊肘:“别装了,早上我都看见了。”
男生放下笔:“突**况,迫不得已。”
“哪种突发?”
“她被小偷尾随。”
“哦,可我看你们手拉手迎着旭日奔跑的时候,没见后面有小偷。”
“惯性。”
“我看是舍不得放吧。她什么反应?”
“甩掉了小偷,挺高兴的。”
“她那是因为你们牵手才高兴,说明她也喜欢你,没跑了。”
谢井原笑了。柳溪川和京芷卉能成朋友,大概是因为在盲目乐观和跳跃思维上有共通点。平时他对她算命式的推理还要稍加思索才能推翻,但这次连半个脑细胞都用不上。
芷卉当时确实高兴,但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
“没你这样信口开河的。”
“吊桥效应懂不懂?遇到危险,心跳加速的时候最适合表白。”溪川惋惜地摇摇头,“你这人,毫无行动力,大好的机会浪费了吧。”
“我现在应付竞赛都很勉强,哪有行动力留给那些?”
溪川闻言正色,露出有点忧愁的表情:“抱歉啊,保送名额的事,到最后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没事,反正我已经决定参加了。”
这时,有个他们不认识的其他班学生在门口喊谢井原,让他去数学办公室。估计是老刘走到半道想起来,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人跑腿。
话题就此打住了。
谢井原去的路上看见京芷卉慢吞吞地往回走,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眼睛没看路,也没注意到谢井原。
老刘找他是为了竞赛。
他从高一带几个学生参加数学竞赛,准确地说从正式选手到替补选手都是他一个个挑出来的,功劳苦劳只和他有关。但这几位同学争气,拿了奖项,让校领导们看见了新的可能。紧接着,招生时对生源有了特别筛选,再参赛也有了目标压力。
谢井原是他的得意门生,如果决定再走一程,他当然很高兴。
可这次摆明了是校方不地道,老刘心里也不太舒服,却又没立场反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
再让谢井原跟着高一来一遍系统集训没有必要,因此,他提出让谢井原放学后抽空去他家里,有针对性地训练薄弱环节。
老刘家离学校就500米,从前也经常给他们“开小灶”。
他心怀感激的同时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也能兼顾高考复习。
出了办公室,途经西侧门前的小路,他看见有个女生身影像京芷卉,有点意外,她这么半天还没走回教室去。
因为地上雨迹未干,今天校园里没人在户外打闹。
他眯起眼往那方向望了望,确认是她,犹豫地站住了。
不知道老刘找她去说了什么,显然不是让人雀跃的话。女生看起来有些放空,像被关在监狱的囚犯一样抓着侧门的栏杆,把脸卡在中间位置,姿势滑稽又古怪。
他最怵的就是这种劝慰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