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川在老师们心中却远不如在同学们心中受欢迎。
吴女士和年级主任在一起回办公室的途中聊起:“我觉得柳溪川并不具有冲状元的实力,她很浮躁、懒散,又骄傲。”
“可她这次是文科班第一啊,去年区统考也超过我们学校第一了。”
“我知道校长引进她是为了最后有个亮眼的成绩,我不否认她的确属于第一梯队,但你看看我从阳明打听来的更多的排名数据。”
她把手里的成绩单资料递给年级主任。
“她一直在非重点班,有时考试连非重点班前三都进不了。我们都知道高考第一梯队最后拼的是心态,稳定是个重要判断依据。所以柳溪川,怎么说呢……”
年级主任也蹙眉摇了摇头:“走钢丝啊。”
吴女士点头道:“其实最不稳定的因素,还是她至今没把学籍转过来。”
数学老师与两人擦肩而过,听见对话内容,稍稍放慢了步伐。
“那现在怎么办呢?”年级主任在办公室门口停下来。
吴女士却加快步伐进了办公室,打开自己电脑的显示器,压低声音:“再没有比他更稳定的学生了。”
显示器是条始终保持在最高位的直线——谢井原一直以来的考试排名汇总。
“谢井原?”年级主任困惑起来。
“这次考试,他确实和柳溪川不相上下,但以往历次考试他的排名实在漂亮太多。”
“这是当然。”年级主任笑,“他就没下过年级第一。”
吴女士趁热打铁:“当初动员柳溪川从阳明转来,是因为谁也没想到谢井原会转文科。”
年级主任摆摆手:“不是文理的问题,关键是谢井原拿过奥数金奖,已经进入保送范围了,不用参加高考啊。”
“所以我的意思是……”她语速放得缓慢,“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保送名额呢?”
年级主任不解,但很快恍然大悟。
吴女士又以退为进:“不过这当然还得由您定夺,从学校层面综合考虑嘛。”
年级主任陷入了思索。
放学后,钟季柏在操场打篮球,见谢井原背着书包来找自己,下场喝水。
钟季柏有不少低年级的小迷妹,她们平时总爱来看他打球,眼下发现他走向谢井原,看台上发生一阵男生看不懂的骚乱。
“什么时候回家?”
“你先回吧,我今天要加练,这个周末就要去阳明打比赛了。”
“市高中联赛到现在,你们哪边赢得多一点?”
“阳明暂时比我们多赢一场,过了这周末可就不一定了。”
谢井原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跟阳明打比赛的最好成绩难道不是平手吗?”
“别说出来嘛,要对自己有信心。他们下一届的王牌做交换生出国了。”
谢井原揶揄道:“丢不丢人?你们的胜利都以人家缺席为前提。”
钟季柏反呛:“你们学业组更丢人,考不过柳溪川就把人家挖墙脚弄过来。”
男生挑起眉,较真起来:“我考不过柳溪川?你开什么玩笑?我就是不擅长史政,有本事她跟我比理化。”
“行行行,你最棒了,宝贝。”钟季柏敷衍道。
谢井原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哎?我记得去年咱们圣华就得了一块奥数金牌,阳明几块来着?四块吧?圣华竞赛班有点菜啊。”这个攻击直击要害。
谢井原回过身退着走了几步,笑着冲他放狠话:“你晚上别回来了!”
很难理解,远处看台上众迷妹的兴奋程度宛如炸了一颗手雷。
数学课后老师正准备离开,看见溪川又停住,冲她招招手:“柳溪川,你来一下。”
“你的学籍还没转过来吗?”
提起这个,溪川就嫌烦:“隔三岔五就在打电话催,但阳明那边的老师说转学籍没那么快。”
“那你抓紧吧,这些手续可是越拖越麻烦,将来如果没学籍的话,你只能回阳明高考了。”
溪川不太在意:“嗯,知道了。”
数学老师又加重语气:“千万别大意了,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一头雾水地点点头,回了座位。
芷卉也好奇:“刘老师找你说什么?”
“提醒我赶紧转学籍。”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转好啊?”
“我打过电话,阳明那边要么说管学籍的老师今天不在,要么说让我抽空回去一趟,还有老师劝我干脆别转了。”
“阳明当然不愿意放你这个尖子生走了。”
“其实我无所谓,在哪边高考都没关系。”
她是无所谓,谁知因此倒霉的成了别人。
A班的江寒出现在教室后门口:“谢井原,马老大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年级主任笑眯眯地示意谢井原坐,他笑起来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年的全国数学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次学校慎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选拔你去参加。”
谢井原愣了愣,他现在在文科班,虽然理论上能拿到保送资格,但保送也有各大学组织的面试,以前学校从没有让高三生继续参赛的先例。
“马老师,我都高三了,复习紧张,很难兼顾。”
“你大赛经验丰富,又拿过一等奖,相信不会占用你太多精力,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拒绝。”
年级主任长叹一口气:“你要知道学校选择你,不仅是看中你的实力,也是给你一个机会。为学校拿了奖,你的保送也能一并解决。”
谢井原听出他在暗示什么。
“我已经够格保送了。”
“够格的人不止你一个。”年级主任慢吞吞地说道,“可保送名额有限,竞争是很激烈的。”
“说说看,谁够格跟我竞争?”
“蒋璃。”
谢井原差点笑起来:“她最远走到冬令营,二等奖。”
“但她现在选理,而你选文。理科生凭奥数奖项保送才名正言顺。”
这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谢井原反问:“既然奥数奖对文科生没用,我又何必参赛?”
“那不一样,你为学校争得额外荣誉,保送就是奖励。”
男生垂眼分析了局面,再开口:“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参赛,或者参赛后没拿到一等奖,学校都不打算让我保送。”
“你很聪明,一点就通。”年级主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为学校,也为自己,全力以赴。”
谢井原高二时拿到IMO金奖(IionalMatheaticalOlypiad,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当时清华招生办的老师很看重他,其实他本来已经不需要读高三,更不用参加高考。
可当时父母有些犹豫,让他自己慎重考虑。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他的天赋就明显异于同龄人,没有从那时就跳级速成,现在自然也不会以此为第一选择。
高考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当时的他不想借竞赛跳过这项体验。
可是今非昔比。
首先,历史不是他的强项,文科数学又不能体现他的优势,选文科对他来说是环绕立体式的吃亏。
其次,竞赛和高考完全不是一个思维体系,全身心投入竞赛只会更大程度地侵占他复习语文、历史、英语的时间,甚至对高考数学都没什么帮助。
但对学校来说,这确实是横竖都赚的策略。
逼谢井原参赛,他的底子摆在那儿,没丢几个月,也许有机会为学校添个高中联赛一等奖。
即使他没拿到一等奖,学校也可以顺理成章找借口不给他保送名额,他参加高考还有机会成为文科状元。
保送非要学校推荐这流程到底谁发明的?意义何在?
他有点想学柳溪川转校。
“借我看一下数学月考压轴题……”芷卉转过身,看他少见地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