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千黎

一、钢铁直男肖川飞

我认识肖川飞是在2014年暑假。那时，我们都在学校附近的补习班补课。

起初，我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好，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英语很差，还不知上进。

他爱在课上小憩，或是将游戏机藏在书桌里，随后装模作样地看书。

每当老师训他时，他就会咧着嘴与老师讨价还价：“老师，英语我是真没辙，我和英语注定八字不合。”

英语的重要性以及他对英语的轻浮态度，让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目光短浅”是我对他的初印象。

我心知肚明，人有很多缺点，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便是其中一条。

所以当我在补习班附近的模型店里看到肖川飞的身影时，我想也没想就移开目光，准备大步离开。

可上天似乎偏要与我较劲。

那天，即使隔得很远，我也能听清他在橱窗里疯狂地唤着我的名字。

他声音越大，我的步伐就越加紧迫，我在街上横冲直撞，直到耳畔再无他的声音。

我本以为此事就此没了后续，可谁知肖川飞第二天就来兴师问罪了。

那时，他正在书桌旁翻着我桌上的试卷，我一惊，赶忙上前制止他手中的动作，叫嚷道：“喂，你在干吗呢？”

我仰头，本想用气势逼走他，可他真的很高，才几秒不到，我就仰酸了脖颈。

他看向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李木子，你的英语可真不赖。”

我不屑一顾：“只要认真学，都能学好。”

“那可不然。”他当即反驳，露出一副欠揍的模样，“让我学好英语不如要了我的命。”

对于他的排斥态度，我一时语塞，须臾后，才勉强憋出一句?：“我还有事，你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去。”

显然，我的逐客令并未奏效，他不走也不说话，磨叽了半天才开口：“我昨天在街上碰见你了，可你没发现。”

我向他望去，他又补充：“是在新域模型店门口。”

“然后呢？”

“你今天也会路过那里吧，能不能帮我选个模型？”

随着他嘴角不断扩大的幅度，我终于知道了他的目的。

我张口就想拒绝，可一抬头就瞧见了他“请求”的小表情，拒绝的话被我硬生生地憋回了咽喉。

当天下午，我就随他去了模型店。

模型店装修别致，琳琅满目的高端模型，倒是意外地使人眼前一亮。因为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家店铺。

“这家店刚进了一批最新的模型飞机，你帮我挑一个吧。”肖川飞环视了四周，转头提醒我。

我眉头一皱，惊讶出声：“你叫一个女生帮你挑选模型飞机，你没搞错吧？”

除了英语不好，他还特别耿直！

这是我对他的第二个印象。

在我无比嫌弃的眼神下，他倒是异常耐心：“我打算送人，但总被嫌弃眼光不好。”

我若无其事地八卦：“男生女生啊？”

“女生。”

剩下的话在我咬破自己舌头后，便被尽数吞下了。

二、我没再回头，在漆黑的深夜莫名其妙地笑了

肖川飞一定追不上他喜欢的女生，就凭他打算送一架模型飞机给她当作礼物。

说来也巧，开学那天我就意外地发现肖川飞与我同校，更巧的是，他喜欢的女生恰巧在我隔壁的班级。

她叫林目楚，才开学一星期，就在学校的贴吧里以最高票数被选举为了本级的级花。

她人如其名，眉清目秀，楚楚动人，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与一米八有余的肖川飞恰巧能凑出女生们都羡慕不已的最萌身高差。

也因这一点，肖川飞更加有恃无恐地与我保持联系。

在我第五次挂掉他的骚扰电话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冲到了我的班级，并扬言我一刻不出去，他就一刻不走。

我无奈地走出教室，龇牙咧嘴地朝他叫嚣：“肖川飞，你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他嬉皮笑脸：“嘿，多谢夸奖。”

“找我什么事？”我板着脸问。

“再帮我挑个礼物呗！”

“你不是上月才送过吗？”我疑惑不解，“为什么又要我帮你挑？”

“你送的那架模型，是所有礼物中目楚最喜欢的。”他嗓音有些沙哑，可眼里流淌出的是无尽的温柔。

“就凭你的审美，我想也是。”我无视他的异常，继续调侃他。

“了解女生的还是女生嘛。”他咧开嘴朝我会心一笑，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在阳光下让我有些恍惚。

我同意了他的请求，作为报酬，他承诺带我去一处他最喜欢的地方，来一场通宵的盛宴。

可当我站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一家游戏城门口时，我不禁在心里为自己点播一曲《凉凉》。

肖川飞丝毫没注意到一旁满脸无奈的我，兴致勃勃地问：“你会玩《绝地求生》吗？”

我摇头。

“CS呢？”

我依旧摇头。

在他一副无比同情与震惊的表情下，我被他拉进了游戏城，开启了我们的“真人CS”之旅。

在又一次战死之后，我终于卸下装备，又看了眼在一旁玩得正嗨的肖川飞，怏怏地走出了“真人CS”店。

我一边喝着手中的第二罐可乐，一边在娃娃机旁努力夹着我的第五个布娃娃。

当肖川飞找到我时，我已经抓了满满一大袋子，我瞥了他一眼：“终于玩累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没注意到你已经走了。”

我白他一眼，也不恼?：“你知道你为什么追不上林目楚吗？”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我将怀里的娃娃如数塞进他的手里：“送布娃娃比你那些昂贵的模型飞机靠谱多了。”

在他发愣之际，我又补充：“通宵就算了，改天请我吃大餐吧。”

直到快走出游戏城，我才听到他后知后觉地回复我“收到”。他声音很大，还有些滑稽，这应该是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吼出来的吧？

我没再回头，在漆黑的深夜莫名其妙地笑了。

三、肖川飞，你个浑蛋

肖川飞当真说到做到，带我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从头扫**至尾。

我拍了拍胀鼓鼓的肚皮，颇有武侠小说里的豪情壮志?：“喂，肖川飞，能结识你这个朋友其实也不算差。”

他挑挑眉，得瑟地仰起头颅：“那是自然。”

我们漫步在学校的小径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太阳有些晃眼，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阳光充斥着我的双眸。

我眯着眼望着天，声音有些缥缈：“肖川飞，我给你补习英语怎么样？”

他嫌弃地皱起眉头，抵触道：“其他任何事都好商量，这件事除外。”

他“狰狞”的表情惹得我咯咯直笑，直到笑弯了腰，我才终于完整地吐出一句话：“那你不喜欢英语，干吗还要去补习班？”

“因为我想当飞行员，跨国飞行的话，难免需要英语交流。”

我偏着头瞧他那副严肃模样，忍俊不禁地开口：“就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想当飞行员，我觉得没戏。”

“李木子！”他装模作样地挥舞着拳头，并向我发出警告。

我转身欲走，心情却无比畅快。

直到后来，我也没有告诉他，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充满了迷人魅力；我亦没有告诉他，“没戏”只是一句玩笑，一句戏言。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唯他仅有，为他加冕。

肖川飞获得了省级模型比赛冠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校园各个角落。

他站在演讲台上接受众人的掌声与鲜花的那刻，我突然觉得他的未来是熠熠生辉的。

颁奖结束后，我厚着脸皮找他：“大设计师，把模型飞机送我怎么样？”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我憋了半天话，却只能瞪着眼骂他小气。

“马上二十八号了啊！”他不知在酝酿些什么，又说了一遍，“所以不行。”

二十八号啊，是他送林目楚礼物的日子，所以我猜想，他是打算把模型当作礼物送给她。

我气急败坏，朝他做着鬼脸：“就算你送她金山银山，也注定换不来她的回眸一笑。”

望着他备受打击的模样，我突然心中暗爽。

不知从何时起，打断肖川飞的佳人美梦，竟也成为我收获快感的一种手段。

在我又一次狠毒“诅咒”之后，却意外地发现一切都成了真。

我依稀记得，那日我躲在走廊角落，看着肖川飞惴惴不安地给林目楚递上模型飞机，一米八的大高个，在阳光的衬托下竟红了脸。

我也记得，那日的林目楚眼中带泪，颇有梨花带雨的味道。

所以我猜想，她一定是被他长此以往的行径所感动，他们距离彼此心仪仅差一步。

可上天往往又喜欢给我们开一些天大的玩笑。

那天的他们不知说了什么，林目楚的情绪突然激动，上一秒还被林目楚视若珍宝的模型飞机，下一秒就被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我至今忘不了肖川飞的表情，绝望，无助，悲痛。

我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那日，出于打抱不平的心理，我第一次插足他们的世界。我像一个正义使者，红着眼指责着林目楚的不是。

忘恩负义，贪得无厌……我把我脑海里仅有的相关词语尽数运用在林目楚身上，换来的却仅有肖川飞的一句怒吼：“李木子，你够了！”

我惊呆在原地，眼睛与胸口都火辣辣地疼。

“肖川飞，你个浑蛋！”我撕心裂肺地吼出这句话，便板着脸逃走了。

见色忘义，这是我对肖川飞的第三个印象。

四、虽然是老地方见，但我想你一定会先来这里

不知上进，见色忘义。

明明我对肖川飞的所有印象都是糟糕的，可我又因两星期没接到他的电话而有些失落。

也是啊，我们的友谊本就脆弱如白纸，而牵线人又是我们友谊破碎的导火索。回不去了吧，我一边看着韩国煽情的爱情片，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当我接到肖川飞打来的电话时，我竟在惊慌失措中按下了挂断键。等我回过神来之际，安静的电话似乎在告诉我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紧握着手机，就听见“叮”的一声，一点开就看见了他发来的微信：来老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我赌气地编辑了数次微信，可都是写了删，删了写。

我抓耳挠腮，最终就回了他一句：不去，要去的话，找林目楚陪你。

手机黑屏的那一刹那，我似乎感觉我的天跟着黑了，变得灰蒙蒙的。

我还是决定撤回这条消息，可撤回消息的前一秒，见他回复我：木子，我们两清了。

我们两清了……我甚至不用寻思，就知道他说的是他与林目楚。

我找到肖川飞时，他正在游戏城抓娃娃。我去了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可乐，将其中一罐递给了他。

游戏机里本被夹中的粉色顽皮豹轻微抖了两下，又掉回了原位。

“你还是来了啊！”他接过易拉罐，隔了好几秒才咧嘴看向我。

“你可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无比嫌弃地打断他的煽情，内心却涌出一阵前所未有的酸楚。

我掩下不自然，伸手去抓他碗里的游戏币：“今天不玩CS了？”

“虽然是老地方见，但我想你一定会先来这里。”他突然自信满满。

“那万一我不来呢？”

“那我就将今天抓的所有娃娃带去你家赔罪。”

游戏厅里的杂音很大，他的声音不甚清晰，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紧握操纵杆的手一抖，娃娃机夹子抓了个空。

这次之后，肖川飞再没对我提起过林目楚，也再没叫我帮他准备过礼物。

我想他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所以才励志埋葬过去，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