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爸爸是个生意人,言行举止之间都带着上流人物的儒雅。坐在办公室里,他笑眯眯地听完了关于自家儿子的一通坏话,只问了一句:“我能见见那个女孩儿吗?”
于是,齐夏再次被领到了办公室。
六、我只缺你这条围巾
这天放学,穆添言早早地等在了停车棚里。齐夏一出现,他就冲过去在对方的自行车前伸手一挡。
“你干吗?”
少年低头,无赖地笑了:“都是见过家长的人了,再不答应就不好了吧?”
齐夏如实说:“你爸都跟我说,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齐夏没见过这么开明的父母。生活在家教严格的环境下的她,一直无法直面自己的想法。
见过穆添言的爸爸,她懂了穆添言这人为什么直来直去,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
穆添言的爸爸说,现在的穆添言成绩倒数,除了皮相和家世,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皮相不能当饭吃,我的钱也不能当他的资本。但他喜欢你,我很欣慰,至少证明我那不学无术的儿子眼没瞎。你成绩好,人也乖巧,是个好姑娘,不喜欢他,再正常不过。”
少年得知此事后不悦了:“嘿,你别听他瞎说。我不学无术,我学着喜欢你啊。”
齐夏低着头,绕过他去推车。少年转身从身后抱住了她,他双手一用力,抱着她转了个圈。她身后是车棚的柱子,少年两只胳膊将她禁锢在怀里。
“这可是学校!”
放学后有学生陆陆续续往车棚走,今天却一个都没有。齐夏探了探头,瞧见蒋程正站在不远处,伸着手把来推车的学生全拦下了。
齐夏脸颊滚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右腿微抬,想踢对方一脚,却不知怎的犹豫了。少年识破她的意图,长腿一伸,把她的腿挡住,生怕自己再遭遇袭击。
“不开口,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齐夏一慌,正欲开口,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发了话。
“拒绝我就亲你。”
她一愣,两脸通红:“你……”
“嗯?我怎么?”少年抬头,无赖道。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感受到心脏扑腾扑腾直跳,齐夏一阵泄气。完了,她沦陷了。
看着少女憋红了的脸,少年哈哈大笑。
放假的时候,穆添言生日,约了一群人晚上出去玩。齐夏家教严,晚上出不去,于是穆少爷就把时间改在了白天,喊了一群女同学,大摇大摆地把人从家里接了出来。
一群人吃过饭,浩浩****地就往KTV跑。
齐夏给穆添言准备的礼物,成本低得可怜,是条自己织的围巾。有人取笑他:“穆少还差围巾?”
穆添言把围巾往脖子上一裹,搂着齐夏说:“还真就差这一条齐夏牌围巾。”
蒋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这一起哄,就把全场气氛点燃了,所有人都拍着手一起喊。
“亲你妹!”穆添言拿了个苹果,砸了蒋程一下,“别教坏我们夏夏小朋友。”
“啧啧啧。”众人嘘了一声,“你可真恶心,你看人家齐夏搭理你吗?”
穆添言笑了,理了理围巾,当真乖巧地坐正,学着人撒娇的语气询问齐夏:“我们夏夏是不是超级喜欢我?”
齐夏一阵反胃:“滚。”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齐夏坐在角落望着被蒋程揽着脖子取笑的穆添言,抿嘴笑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在旁人眼里或许幼稚些,霸道粗鲁些,但那一刻,在齐夏眼里,少年的的确确是发着光的。
她开始什么都不怕,将一切抛到脑后,什么都不能令她感到恐惧了。
七、齐夏,我们走吧
穆添言升高三后,改成了住校。齐夏高二,没有他那么大的压力。
可纵使课业繁重,穆添言依旧没放在心上,照常每天跟在齐夏身边,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时,学校大张旗鼓地把高三的成绩单贴在了公告栏上。
齐夏晃晃悠悠地到了那里,不由自主地数了半天的名字,才在最后一张纸上找到了穆添言。
高三近四百个学生,穆添言在第三百六十九名。
“高考结束之前,你,不许再来找我!”这天中午,齐夏站在教室门外,严肃地警告了穆添言,“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去跟老师说,你骚扰我。”
穆添言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扶额,感叹她真是狠毒的女人。
他这才刚升高三,要等到高考完,还得过个年,然后再等个夏天。
一连好几天,穆添言听了话,没再找齐夏,可到了第二周,他憋不住了。趁着晚上,他翻墙逃出了校,晃晃悠悠地到了齐夏家。
齐夏家住楼房,一楼,安了防盗窗。穆添言站在窗前张望了许久,发现齐夏穿着睡衣正在刷牙。他敲了敲窗,齐夏回头,看到他时吓了一跳。
她找了个倒垃圾的借口出来见他。
小区附近都是些熟人,齐夏怕被人看到,拉着他往外面走,躲在树多的地方说话。
“你怎么来的?”看了看少年校服上的灰尘,齐夏蹙眉,“你翻墙逃校!”
对方笑,伸出手捏了她的脸一下:“想我们夏夏了。”
齐夏一愣,忍着笑低头:“不是说了高考之前不能找我吗?”
“我受不了了,蒋程他们说,我晚上睡觉都在喊你的名字……”少年做委屈状。
“……哦。”
“哦?”
齐夏低头,尽力掩饰嘴角的笑意:“你好好学习,高考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之后,声音传来:“要不我留级吧?”
“这样就能跟你一起学习,然后参加高考了。”他说。
齐夏一怔,板起脸来威胁:“你敢!”
第二天上午,听蒋程的线报,穆添言才知道齐夏没来学校。
他心里急,可齐夏的同学都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等到下午,齐夏来的时候,穆添言正在教室心不在焉地复习。蒋程一推门,喘着粗气喊他:“老穆,快去看看吧,齐夏她爸妈在办公室给她办手续要转学呢。”
少年闻声,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直奔着办公室而去。
穆添言到的时候,齐夏正站在齐爸爸身后哭,低着头,一下一下抹着眼泪。齐妈妈站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少年在门外,透过一条缝隙瞧见了齐夏微微蜷缩着的背影,一股心疼溢到眼睛。
昨天晚上,穆添言跟齐夏偷偷见面被路过的邻居看见了。他前脚刚走,后脚齐夏就被逮了个正着。邻居的女人都喜欢嚼舌头,当晚齐夏被齐爸爸揍了一顿,齐妈妈一边哭一边拦。两夫妻商量了许久,次日下午就带着齐夏来办转学手续了。
“……我不想转学。”屋里的齐夏小声呢喃了句,却被父亲大发雷霆的怒吼回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说着,手掌一扬,就要打在她脸上。
齐妈妈心疼女儿,伸着手拦,一边拦一边回过头劝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儿,“夏夏,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我们转学走了,就啥事没有了。”
“妈……”自小到大,一直在父母心中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形象。这是头一次,顺从自己,忤逆他们,“我有好好读书,没有胡闹,不会胡闹的。”
她的声音是哑的,门外的少年听后一愣,心像被人剐了一样的疼。
齐爸爸气恼,指着她大骂一番。班主任见齐夏哭的泣不成声,也觉不好,上前做主,“齐夏,别哭。你先出去带待会儿,老师跟你家长说说。”
穆添言藏在墙边,办公室的门一掩上,齐夏就坐在了台阶上,头埋进膝盖里,谁都不理。
少年在她身边并坐,见少女哭,内心慌乱,不知所措。
“齐夏。”良久,他尽全力的温柔开口,“跟我走吧。”
“……去哪儿?”齐夏一愣,抬头目视他的眼睛。
“不知道。”少年起身,“愿意跟我走吗?”
八、约定
到了最近的长途汽车站,齐夏没跟穆添言走。
这个时间段,车站人不多,零零散散,都数得过来有几个人。
良久良久,齐夏喉咙一哽,沉沉地开了口:“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啊……穆添言。”
少年心里一紧,伸出手想抱她:“我知道。”
对方一躲:“可是没办法啊……”
她已经十分大胆了,为了他,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思,?第一次发声反抗,第一次直面内心的自己。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她在现实面前,胆小如鼠。
少年一愣,两手僵硬地举着。
“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的大学,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的……”
“不走。”少年上前一步,“不行吗?”
少女沉默,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哪里有那么容易啊,穆添言,就这么逃走哪里那么容易啊……”
一直以来,他总是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纠缠。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都记得。看上去,付出颇多的人是少年,但她又何时不认真了呢?
她也不想……离开他啊。
良久良久,少年阖了阖眼,薄唇轻启:“你想念什么大学?”
蹲在地上的人一愣,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S大。”
“好。”少年说,“我考S大。”
升高三这年,齐夏在校外遇见了蒋程。蒋程见了她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与她闲聊。
“你在这学校啊。”
“嗯。”
“成绩怎么样?高三压力大着呢,过来人告诫你,可不能死学习不休息,不然身体吃不消。”蒋程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当年齐夏转学,穆添言跟个女人似的趴在宿舍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变了个人似的,疯了似的啃书学习,早自习上完,饭都来不及不吃一口,一连几个星期这样,他就病倒了。
“我会注意的。”齐夏说。
闲聊了几句,齐夏才终于切入重点,问他穆添言的事情。
蒋程叹了口气,如实说:“穆添言被他爸五花大绑扔到瑞士留学去了,跟失踪了似的,连我都联系不上了。”
齐夏一愣,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怎么了?”
她侧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没事。”
“……那约好了。”
“嗯,约好了。”
不久以前,她曾跟少年约定为同一所大学而努力。那是她为了喜欢他做出的最大胆的决定,可对方没能遵循约定。
九、你我出走半生,归来不如少年
齐夏成绩一落千丈,没能考上S大,勉勉强强上了个二本,在阳城本地。父母说可以找男朋友了,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大哭了一场。她说那个少年已经弄丢了。
可是这到底怪谁呢?齐夏想来想去,还是怪自己,怪自己太胆小。
同专业里有个男生在大学里追了齐夏两年,她都无动于衷。
烈日炎炎,齐夏遇见穆添言时,正赶上了这年阳城最热的时候。齐夏打工回来往学校走,追求她的男生依旧地跟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齐夏觉得,这人像极了那年的穆添言,但终究还是不及穆添言。
“那破学校什么规定,大周末的都不开放,我进不去。”走在路上,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入耳朵,齐夏抬头,正与对方对上视线。
穆添言一愣,握着手机的手僵硬,良久之后,不顾及电话那头的蒋程再怎么吵吵,直接挂断了电话。
隔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叫一声对方的名字。
穆添言回国后,先去了S大,翻天覆地地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一个叫齐夏的姑娘。问过蒋程之后,他才知道齐夏压根不在那学校。他来找她,可此时她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
“齐夏。”穆添言走近她。
齐夏歪头,疑惑地望着他:“你是?”
<!--PAGE10-->他整个人一怔,脚步顿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下。
“你朋友?”身边的人问她。
“可能是以前的同学吧,我有点记不起来了。”齐夏笑意盈盈地转头,继而问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们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
穆添言望着她,良久后问:“他是谁?”
“我男朋友。”她强调,“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站在一侧的男同学一愣。
“是吗?”穆添言轻笑,抬手在鼻子上蹭了蹭,尴尬地笑了两声,“祝幸福啊。”
“谢谢,也祝你幸福。”
“嗨,你肯定比我幸福。”
“没有,你比我幸福才是。”
……
这莫名其妙的祝福重复了几次,齐夏忍不住哭了。穆添言站着没动,只瞧着对方的“男朋友”着急地拿纸巾给她擦泪,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怎么了。
“对不起,我们先走了。”对方揽着他珍爱的姑娘,从他跟前经过。
穆添言傻愣着没敢回头,怕忍不住冲上去。
“他究竟是谁?”走出很远,男生才终于问齐夏。
齐夏哽咽,沙哑着嗓音开口:“……他是我的青春啊。”
现在的她,上着糟糕的大学,读着糟糕的专业,过着糟糕的生活。
穆添言不一样,他高高在上,裘马轻狂。
她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配得上他的理由了。
十、原来,你还在这里
蒋程几个人在饭店给穆添言摆了个迟到的接风宴,可穆添言盘着腿抽烟,一口饭也吃不下。
他每隔几分钟就叹气,蒋程看不下去了,问他怎么了。
穆添言如实说,齐夏有男朋友了。他在考虑要不要横刀夺爱,强抢民女。
蒋程先吐槽了一下他后面的成语,然后取笑他:“傻男人,你出国这段时间,我都帮你看着她呢,她要有男朋友,我这个‘奶妈’能不知道?她唬你的。”
穆添言一个激灵,半截烟一掐:“骗我!”
当天晚上,穆少爷动用了各方人脉,花了两个小时,这才大大方方地进了人家大学的校门。他守在齐夏的宿舍楼sp;齐夏背着笔记本电脑一出现,就被穆添言逮了个正着。
“齐夏!”穆添言隔着几米远,就开始喊她。
齐夏闻声先是一愣,看到对方是穆添言,拔腿就跑。
“哎哟我去。”穆添言抬腿,迅速去追。
一场追逐战,最终以穆添言胜利告终。
“还跑不跑?!”穆添言提着她的领子往后一拽,把人揽在自己怀里。
对方半晌没出声,穆添言低头去看,瞧见姑娘眼里的泪,慌了。
“别哭啊。”他转个圈,直面对方,“我被我爸扔到了瑞士,因为违背了跟你的约定,所以才不敢联系你的。我错了,再也不走了,你别哭。”
<!--PAGE11-->齐夏吸吸鼻子,红着眼说:“关我什么事,你爱找不找,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穆添言笑:“得了吧,我都问清楚了,那就是块跟着你的狗皮膏药,压根就不是男朋友。”
齐夏瞪他:“他是狗皮膏药,你又是什么?”
对方低头,认真望着她的眼睛,无赖的笑容跟那年如出一辙:“品牌不一样,那档次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齐夏无语。
穆添言笑着伸手抱她:“穆添言牌全球独家款狗皮膏药回来了,怎么样?答应吗?”
齐夏两眼泛红。
“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不行……”
话音未落,对方清凉的唇就凑了过来。齐夏一愣,忘记了推开他。
穆添言笑,又说:“再说一遍?”
老套的方法。齐夏委屈地揉揉眼睛:“我们不合适。”
“哪门子的不合适?”
“家世、学历、社会地位,统统不合适。”
穆添言伸手用力捏了她的脸一下?:“两眼一鼻子,都是人,哪儿不合适了?臭毛病,嫁给我,什么都是你的,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小富婆。”
穆添言说这话时十分认真,齐夏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
她愿意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在爱他这件事情上。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无惧无畏。
时光飞逝,最幸运的,是同一座城,同样的夏。
踽踽独行许久,回首,原来,你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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