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10-->“喔……”
没有广告的八达就像没有了灵魂，每天又开始老老实实吃食堂，须知前阵子，他给一些生意不太好的饭馆做了推广，一度富裕到每天都能大摇大摆下馆子打牙祭，完了还打包。
食堂依旧人头攒动，阿玲的身影也依旧忙碌。八达排着队，一寸一寸挪近。队伍里有人自来熟地跟他聊天。有调侃的：“张震大大您怎么亲自来吃饭啊！这家餐厅可贵了！”有关心的：“人是铁饭是钢，用的可以省，吃方面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啦。”有切磋的：“跟你讲，只买一个饭然后拿免费汤去泡，更省钱！”
阿玲见到八达，一边帮他打饭菜一边循例问：“一灿同学今天在宿舍吗？”
“不在。这几天他都跟舞蹈社的人混。”八达知道他一旦回答“在”，阿玲就肯定要设法去送外卖，然后“恰好”经过415了。
“噢。”阿玲又露出那有点落寞的表情。
在另一边打饭菜的几个学妹响亮地笑起来，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好好笑喔，什么人都可以喜欢一灿大大。”“这不刚好证明了一灿大大的魅力？”“可还是有点恶心耶，感觉好油腻哦！”
八达和阿玲看她们，彼此目光一撞，女孩们又嘻嘻哈哈聊自己的去了。刻意抖露出的小圈子的排外感幼稚得让人很火大。
“这些好像是大一新生，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八达像排长一样老成地说。
“她们都很喜欢一灿同学。”阿玲的笑容却有一种长辈式的宽容。
“天下迷妹是一家，怎么还互相看不起？”
“有次我听到她们的口号：‘唯灿唯灿，我心浪**！’好可爱，呵呵。”
“……你还真大方。”
“像你说的，是一家嘛。反正我们谁他都不会放心上。”阿玲自嘲地笑了。
八达看着手里的餐盘，仍是最便宜的米饭和青菜，阿玲不忘给他浇上两勺掺杂了一些肉的免钱酱汁。八达忽然觉得应该投桃报李，他故意扬声对阿玲说：“上次你在一灿家包的饺子，他超喜欢呢。”
“真的？”阿玲眼睛一亮。
“对啊，其实他私下还挺常夸你的，说你跟别的女生都不一样。”八达边说边斜眼一瞥附近的学妹。
“真的啊……”阿玲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灿其实可喜欢贤妻良母了，话说回来，又有谁不喜欢咧？”见阿玲如此欢喜，八达忍不住又发了颗糖。
阿玲的心情好得恨不能宣布：“今天所有人的饭钱都算我的！”
八达带着做了好事的心情找地方坐下，屁股刚放稳，那几个无礼学妹过来了，一个说：“张震大大，你跟农村妹说的那些不是真的吧？”另一个说：“学长你故意捉弄一个下人，不厚道喔。”
“我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干嘛骗你们？”八达做戏做全套，“你们根本啥都不懂，不懂你们的男神都跟农村妹经历过什么。”
<!--PAGE11-->“什么什么？”迷妹们哗然，“一灿大大总不可能喜欢她吧？”
“为毛不可能？”八达叹气，“好啦，你们让我好好吃饭。”
目送迷妹交头接耳离去，八达有点爽。他也是农村户口，对城里人的一些优越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纯朴持家的阿玲没啥不好啊。
离开食堂的时候，八达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哎，你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草吗？”
“知道啊。好像叫一灿吧。”
“听说他跟那个打饭小妹关系不简单啊。”
“真的假的？！”
八达差点儿把嘴里的饭粒喷出来，好在他节俭，强忍住了。他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之前他广告成瘾，荷尔蒙挥霍无度，难不成刚瞎掰的一灿和阿玲莫须有的暧昧……传达给食堂里的水军了？！
【当我知道你们相爱】
415内，排长刷着手机，忽然一脸老年痴呆般的后知后觉:“诶，一灿跟阿玲在一起啦？我都不知道！”
躺在**看书的八达**一紧，明白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一般的学生知名度很难覆盖全校，可是校花校草等级就不一样了，而阿玲虽然出身寒门，但是作为农村驻食堂办事处看板娘，搞不好比一灿更有名也说不定。他们的组合更是超有话题性。八达作为谣言的创造者，如今居然反过来成了谣言的接收者，可见它已经传成了什么样！
“没可能在一起吧，谁说的？”烂操说。
“我们生活部的群里都在说啊。听说其他群也很震惊呢。”排长说。
我见过未来人，知道一灿阿玲早晚会在一起的，但一直以来没看到任何苗头啊。我们就讨论起来，都还没怀疑八达是始作俑者，直到叫兽久违地来到415。
“你做了个广告？”叫兽开门见山。
八达狼狈不已，没等回答叫兽又说:“准是你！我刚和学生谈考研，她忽然就说:‘考研虽难，有些事接受起来却更难！您知道吗，校草跟食堂女工在一起啦！’——我一听，这种说话风格绝壁是‘水军模式’啊！我说过不让你随便接活儿吧？！”
我们惊讶地看着八达，丫急忙辩解：“这是意外，是意外。”说着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其实也没啥大不了吧？传个两天也就过去了。”
叫兽瞪他:“谣言的危害性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一旦大家发现被你耍了，你就等着掉粉掉成傻逼吧！到时候也别想再做广告了！”
八达如丧考妣。
“有人知道一灿现在在哪儿？”排长问。
“今天有舞会，应该是跟舞蹈社的一起在那儿勾引妹子吧，真是一点学长的样子都没有。”热衷参加舞会但除了屁啥也没收获于是热情骤减从今天开始不去的烂操嗤之以鼻。
“那他也算是顶风作案了。”我说。
<!--PAGE12-->八达灰溜溜地出去上厕所，完了想知道阿玲的情况，就给小丫挺打了个电话，小丫挺也是个食堂员工，矮壮敦实，因为八达经常光顾食堂而和他熟起来。小丫挺接起电话就说：“喂喂，阿玲跟你们家大帅哥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
“……不是。不过阿玲现在怎么样？”
“她一下午都很开心啊，笑得嘴都合不拢。刚有人点外卖，挺偏的位置，她以前不爱去的，现在乐颠颠就走了。”
八达问了那个位置，诶，跟我们上一话拯救水神的教室是同一座教学楼。那里很旧，很少人用，适合犯罪……所以谁会点外卖？
八达觉得有点不对劲，挂了电话就赶过去了。据他后来所说，其实也有想过叫我们一起的，但考虑到自己是待罪之身，有些屁股只能一个人擦……
八达赶到该教学楼，仰头看到其中一层亮着灯，就摸索着走上去，结果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灿！
一灿今晚过得有点烦。
如烂操所说，他本该是在舞会上装逼不已的，可今天跳着跳着，总觉得观众的注意力不在舞姿而在别的地方，有些人甚至看着他摇头叹息，一副好白粉都被猪吸了的模样。这在一灿的舞男生涯里是绝无仅有的。
跳完下场，舞蹈社的社长问一灿：“你终于交女朋友了？”
“啊？”一灿莫名其妙。
“你怎么这样啊，当初签约时不是说好了五年内不交女朋友吗，你这样让公司后面的企划怎么办？松下都打电话来要求解约了！”社长可能激动过头了，竟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你至少过了这阵子再让人发现嘛，许多本来要加入的妹子听说你名草有主就打退堂鼓了啊。”
一灿费了点力气才知道自己跟阿玲凑CP了，顿时更莫名了。
“你的品位也是特别，你想要什么女孩没有喔？”一位舞男笑嘻嘻地搭住一灿肩膀，“如果只是玩玩而已，该甩快点甩，那种土妹子缠人得很。”
一灿木有说话，只是把那人的手从肩上拿开。
但他也没心情跳舞了，离开会场时，许多议论纷乱地传进耳里：“我赢了，我女朋友比他的正！”“不是很理解他们帅哥的想法。”“可能跟山珍海味吃多了想体验农家乐是一个道理？”……
一灿本想回415的，半路遇到了一群人。树影下，他们连拉带扯地簇拥着一个人走进那座旧教学楼。那人挣扎着，一个箱子在地上打翻了，两碗面流得满地都是，啊，那是阿玲！啊，那些是兰州拉面！
一灿尾随那些人到了三楼，看她们进了一间教室，蹑手蹑脚凑上去。不等偷窥，有人来了，竟是八达！
“里肿摸费奶（你怎么会来）？”一灿压低声音。
“呃呃……不费奶……”八达敷衍着，“阿玲在里面？”
<!--PAGE13-->“嗯。”
门窗紧闭，窗户上还糊着纸，但高处的窗没有，二人就踩上窗台，踮脚朝内看。
……这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荒僻的大楼，夜静的时刻，阴森的氛围……怎么想都让人发毛啊，就算教室里的地板上画着一个魔法阵然后一群人戴着面具在念咒都不奇怪，而阿玲就是那被献祭的羔羊……然而真实情况却叫二人差点摔下去。只见那教室里贴满了各种各样的一灿的照片！什么角度什么尺寸都有！那些糊窗户的其实是一灿的海报啊啊啊！
这教室根本是一灿的粉丝俱乐部！
“……”即使是见惯了风浪的一灿，此刻都囧得无言以对。教室里尽是女生，大部分还都是大一新生，有些面孔一灿不陌生，至于她们什么时候拉帮结派得这么有规模就只有天晓得了。
此刻，所有女生都瞪视着阿玲，阿玲在目光中瑟瑟缩缩，渺小又可怜。只差绑在十字架上再烧一堆火。
“你真的跟一灿大大在一起了？”一个女生用审判的语气质问。
“……”阿玲沉默。
“不可能啦，一灿大大不会看上她的！”有女生激动地说。
“看上我也轮不到她！”一个胖妹子咬着手绢碎碎念。
“但是你经常去一灿大大的家是怎么回事？给他做饭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女生尖声道，“是你勾引他的对吧！完了还到处造谣形成既定事实，你这心机婊！”
“就一下人，还想傍少爷！”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也不拉坨屎照照别人！”
“喂，刚才那句是什么吐槽？”
总之女生们极尽尖刻地辱骂着阿玲，八达内疚到了极点，他是这场暴力的元凶啊！
然而本来还在颤栗的阿玲，渐渐却平静了下来，她走向门。
“靠，你想去哪里？当我们死的？”恶女们怒了。
“我该回去了，你们也骂够了吧。”阿玲冷冷道。
“你还敢嚣张？！”
“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阿玲猝然反问，“因为我是农村人？因为我不漂亮？因为我没上过大学？对，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我就不能做做梦了吗？”
一灿盯着阿玲，看到她的眼泪流下来：“你们有多喜欢他，我就有多喜欢……我知道他不会看上我，但我就是好喜欢他啊！我唯一能讨好他的地方就只有帮他做做家务了，能这么做我就很幸福了……我连这种资格都没有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呢？我比你们低贱就该乖乖让你们欺负？”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剩阿玲的抽泣，终于有个女生炸了：“他妈的你还拽上了！你这种人就是不配喜欢他！就该一辈子伺候人！”
几个女生附议着围上来，这次不只动口更要动手了，她们掐着阿玲的手臂扯着她的头发，阿玲发出痛叫，另一些女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没有参与但也没有阻止……
<!--PAGE14-->“咚！”门忽然被踹开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下来，然后看到了门口的一灿和八达。对这个邪教组织来说，世界上最厉害的神降临了啊，第一且唯一的一灿大大！
一灿沉着脸往嘴里塞了根烟，看也不看其他人就走向阿玲，拉起她就走。
“等等……”率先反应过来的妹子叫起来，“一灿大大，你真的喜欢这家伙？”
八达气急败坏地对她们吼道：“没有！没有！那都是我编的！你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还是人？！都是我的错！有不爽冲我来啊！”……
而一灿拉着阿玲，头也不回。
【如果还有明天，你将怎样装扮你的脸】
八达的广告生涯应该是到头了，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我傻了，居然一时冲动告诉了那群妞是我干的……这下造谣生非的罪名是跑不掉了！掉粉是肯定的了！雇不起水军也接不到代言了！”……这人昨晚明明还有点帅的，怎么就帅不过三秒啊！
然而意外的是，校园里关于一灿和阿玲的讨论却眼见着少了。这一对的话题热度是这么短命的吗？不可能啊。但就是开始降温了。甚至那些邪教迷妹也不再兴风作浪。我曾在自习室看到某男生对迷妹之一说：“喂，你男神被个土包子抢了，你还有心情念书啊？”迷妹恶狠狠地说：“闭嘴！这你也信？！”
类似的幸灾乐祸与迎头棒喝重复多了，渐渐也就没人再提这事。
一次广告学课后，我们才从叫兽嘴里得知了谜底。当时八达问叫兽：“是不是因为别人都知道那是我做的虚假广告了？”
“跟那有什么关系？”叫兽奇怪地说，“是你们家一灿问我要了些秘药啊。”
我们顿时秒懂了！秘药能让人变成水军。一灿定是喝药之后，散发出“希望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的荷尔蒙，当那些为他痴狂的粉丝被一传十十传百地感染后，可不就会对所有企图继续炒作灿玲CP的人实行“闭嘴！这你也信？！”的封杀？当爱一灿的人做出如此信赖与维护偶像的举动，其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反动派可不就只是纸老虎？
“这就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啊。不管外面如何诋毁抹黑，只要粉丝能统一战线，剩下的问题自有时间会处理。”叫兽津津乐道，“这个案例我回头也要写进论文，毕竟抹黑和洗白的攻防战是任何业界都存在的……啊，你们家一灿真是太帅了，好像把他包装成真正的偶像啊！——他是不是先走了？”
“不，他根本就没来上课。”
“……大爷的！”
而当时的一灿，正在通往食堂的路上。明知现在不是见阿玲的好时机，还是信步就去了。那代表什么吗？
关于那晚的英雄救美，我们曾问一灿：“你当着那些人带走阿玲，该不会是也对她有点感觉吧？”
<!--PAGE15-->一灿说：“偶几系讨厌别棱教偶该肿摸桌（我只是讨厌别人教我该怎么做）。”
那晚一灿牵着阿玲的手，把她送回宿舍，分别时阿玲说：“会不会有一天，你可以接受我？那谣言就不再是谣言了……”
一灿当时没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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