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学校不开放，崔璨不愿上战戎家做作业，天天把小静往图书馆自习区拽。一开始只是战戎跟着，后来祁寒和谭皓也来了。

和谐美好的气氛维持了不到一礼拜。

祁寒这天姗姗来迟，只看见其余三个人埋头做题，没觉察到周围笼罩着低气压，随口问：“甜甜呢？”

“哼。”小静说。

祁寒察言观色放下书包，小声问崔璨：“吵架了？”

“因为小静收了陈嘉骜一个微信红包。”崔璨漠不关心，并继续往下翻译了一个句子。

当事人追加争辩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看见有新消息的小红圈习惯性点进去，看见红包习惯性戳了一下。”

“条件反射是吧。”祁寒笑。

“对啊，大家都会条件反射的嘛。”

谭皓在一旁幽幽地说：“大家通常不会对上万的红包条件反射。”

祁寒明白过来：“转账吗？怕你经济紧张吧。”

“我马上就给他转回去了，可是他不收，第二天被退回来，又发一次还是不收，过一天又被退回来。我转给朴铉进他也不收，让周遇转他也不收。我还去了一趟陈嘉骜家，没有人。”

信息串了起来，祁寒笑得肩膀抖：“我说他怎么深更半夜决定出国旅游，搞半天因为是你，还债还出讨债的气势了。”

“就这样，战戎还要生气。”

“甜甜这样是……”祁寒话说一半突然嚎了一声，转向崔璨，“你干嘛踩我！”

“过来人经验，当她控诉她男朋友的时候，保持微笑就够了，千万不要发表意见。”

“璨璨……”

崔璨无视她，继续教育祁寒：“他们怎么吵都不可能分手的，万一分手了，我们应该开香槟庆祝。”

祁寒放弃发表对战戎的评价，换了个话题：“钱你留着得了，反正陈嘉骜也没有女朋友帮他花钱。你这样穷追猛打，让人浪迹天涯有家不能回也够惨的。”

“要不我转给你，你转给他。”

祁寒抱紧了自己手机：“你死了那条心，我是不会收的。”

“聪明。”崔璨场外点评。

“对不起啊，生命诚可贵，这种要么被嘉骜打死要么被甜甜打死的任务我不能接。”

“但你可以找卫葳和周遇。”

“找卫葳和周遇干嘛？”

“催他们把party组织一下，陈嘉骜听说有party会连夜飞回来。”

“对哦！还得用他家！”

谭皓置身事外，忙着给另一位当事人发微信：[等会儿回去路过超市，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发送后又点了删除。

谭皓妈妈把房子租在战戎家隔壁小区，行李少，已经搬过来有几天了。帮战戎带过东西，也叫战戎帮他带过。

谭皓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咖啡，桌面上几本书迅速被浸没，除了他自己，坐对面的小静也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救场。

**顺着桌沿往下落，他衣服上溅了一些，急着去水龙头冲掉，人刚走出去几步，小静把他手机从咖啡里捞出来擦干净看见提醒：“有新信息，是战戎的。”

“你帮我回一下。”没有改变既定的离开。

他也没设开机密码，女生点开看看。

战戎说：[帮我搬一箱气泡水吧，我要是还没回去你扔在门口就行]

代谭皓回了个[好]的同时，忍不住向崔璨抱怨：“他叫谭皓给他带水都不叫我带。”

本是平平无奇一个小插曲，小静却在往上看见消息记录时愣住了，是自己的裸照，不，准确说是个视频，封面是自己的裸照。

她没敢点开，怕播放出奇怪的声音，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把手机扔回谭皓桌上。

什么时候拍过这个？

重点是，战戎为什么要把这种视频发给谭皓？

还发了不止一条。

相应的古怪，谭皓收到这么一堆怎么也说不上正常的视频，竟也没回复点什么。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产生“发错了”的疑问吗？

能想到的情形只有一种，他们面对面发的，谭皓知道战戎没发错，战戎当面听得到他的反馈。

可是，为什么？

谭皓冲完衣服回到座位，看黎静颖一张六神无主的脸，知道她看见了。

她算是挺聪明的女生，越是聪明越是多疑，把一种说辞直接扔到她面前她反而没那么容易相信，她自己顺着蛛丝马迹演绎推理的结论在她脑子里才有最坚固的基石。

就像上次把绑架的原委演给她看，她至今还以为是她眼尖机智无意中逮着曹昆、靠自己发现了“真相”，所谓的“真相”——谭皓对她的深情，她可从来没怀疑过，否则不会信任到把谭皓当感情顾问。

不过靠她自己演绎推理，有时有点耗费时间。

小静的记忆还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又缺乏提示，花了三四天才想起那些视频是去年冬天朴铉进生日party后她自己喝多了给战戎拍的。

仅仅是像谭皓说过的那样，男生间以此炫耀吗？

她倒是不觉得这么点小虚荣能上升到珍不珍惜，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这种视频留在不是男朋友的男生手机里。

但最近几天，谭皓也没来过图书馆，听祁寒说是参加竞赛班的课程去了。

谭皓去参加竞赛课程，崔璨却没去，小静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下半年不再参加竞赛了吗？”

“嗯。”崔璨轻描淡写地说，“要准备高考。”

“不、不冲突啊。”小静拧起了眉心。

于是小静的烦心事又添了一桩，要追着陈嘉骜还钱，要追着谭皓删视频，要追着崔璨劝她别放弃竞赛，焦头烂额的，却没办成一桩。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战戎，听说party在陈嘉骜家当场表示不去。

Party开始没多久陈嘉骜就看见黎静颖了，她的棕色长发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穿一条款式简单的白色小礼服，随身携带崔璨伴侣。礼服前年她穿过，穷成这样还傲。

但黎静颖想找陈嘉骜却没那么容易。周遇定的白色主题，全场几百人穿的都是白色，特别男生，人手一件白t恤，简直像统一工作服。

陈嘉骜一晚上故意绕着她走，根本不可能被她逮住。

过了八点，局面有点混乱了，人越来越多，在所难免。

两个男生喝高了在草坪上打架，周遇和朴铉进不得不去拉架。人刚走，陈嘉骜又被传话告知“有人开了你房间”，他明明叮嘱家里工人把房间门全锁好了，火冒三丈冲进室内才反应过来，没说哪一间。

拿了钥匙无奈地从一楼开始一间间开门检查，直到一扇门前停下来，根本没锁，甚至没关严实，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

什么脑残连门都不关。陈嘉骜恼火地推门进去，人却怔住了。

没别人，就黎静颖一个人侧躺着睡觉。

男生茫然地回头东张西望，搞半天就是崔璨脑残，把人随手扔这里自己跑了。

陈嘉骜把门带上，过去晃晃她的肩膀。

女生翻个身躺平了，身上发烫。

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见她皮肤泛着粉色。

喝多了？还是发烧了？

男生伸手试试她的额头，没脸颊热，仔细端详一下，脸红扑扑怪可爱的。揪着她的脸顺时针拧半圈逆时针拧半圈，把人给弄醒了。

女生迷迷糊糊撑着床屈膝坐起来，捂着好疼的左脸：“唔？你怎么在这？”

陈嘉骜理直气壮：“这我家，你说我怎么在这。”

“那我怎么在这？”

“你问我我问谁去？崔璨人呢？”

小静垂下眼想想：“璨璨……应该……应该在玄关等我，我找谭皓有事，哦对！我也找你有事。”

“服了你了，怎么会突然睡着，你这是喝了多少？”

“我没喝酒。”

“那更服了。你找我干嘛？”

“还钱。”

忘了这茬了，陈嘉骜拔腿就跑，被女生双手拖住拽回床边。

“你还把我当朋友吗？朋友之间哪有这样动不动塞钱的，你又不是我长辈，这也没到过年的时候，”女生抱着他胳膊不放，从他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扔在他腿上，“打开。”

陈嘉骜无奈地操作手机：“这么犟干嘛。”

小静探过头飞快地伸手戳了收款才松开他。

“我从家里跑出来是要独立，不是要像寄生虫一样赖上别人。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养着我说不过去，何况我现在并不缺钱，真要借我会开口的。”

“你找谭皓干嘛？也还钱？”

“……不是。”

陈嘉骜看看时间：“一刻钟够吗？我叫车送你和崔璨回去。外面都在瞎胡闹了，留太晚也不安全，别在这睡觉，和睡大街上没区别。”

“嗯，一刻钟够的。”

“那你去找谭皓，我去找崔璨。”陈嘉骜交待道，“你穿过院子从后门走，车能停门口。”

小静恍惚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明明看见谭皓在靠近泳池的玻璃花房外，这条路她好像也走过一遍，怎么会突然一睁眼看见陈嘉骜在面前？也没喝酒，不至于断片，仿佛灵异事件。

“谭皓，”叫他一声，他和祁寒一起转过头来。

女生尴尬地退了半步：“能单独说两句话吗？”

祁寒更加好奇地看过来，幸好没跟过来。

谭皓经过她面前，进了没什么人的花房：“什么事？”

女生跟进去，不太自在地倚着花架，往外瞥一眼，祁寒果然还在往这边望。

“那个……前几天我看见战戎给你发过一些东西……我的视频。这是怎么回事？”

谭皓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很快被愤怒盖过：“你怎么能翻我手机？”

女生被这咄咄逼人的质问吓一跳，小声说：“是你让我帮你给他回消息那次。”

“哦。”他表情松弛下来，低头沉默片刻，往花房外远处漫无目的地扫一眼，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既然你看到了……拜托你保守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