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机搜索他妈妈的名字，最近一条新闻是谈子女教育。她进组在拍的剧是个教育生活剧，按说没什么爆点，但那可是应蓉，有她在的地方什么时候能少了话题？前一天第一次开放媒体探班采访，她就抛砖引玉引了全网热议。

女生看着采访中这位气质绝佳的女士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下去。

“现实生活中我是那种很开明的母亲，儿女从小有什么生活烦恼都愿意主动和我谈。虽然我们家父母闹离婚有些不愉快，但是家庭内部我们沟通良好，他们应对自如，整个过程中保持了平稳的心态。像剧中出现的父母过度干涉子女的感情生活这种情况，在我们家是很难出现的。作为家长我们必须认识到孩子不是我们的所有物，他们是思想独立的个体，生活中你会去干涉其他独立个体——你同事、朋友的感情生活吗？我想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做父母首先要认清自己的定位，我们只不过生活阅历比他们年轻人丰富一点，甚至说我们那个年代的经验也未必一定能处理当下的矛盾，我们其实更应该是作为一个前辈和朋友来和他们共同面对问题。”

主持人问：“那么如果出现剧中这种现象，您的儿女还没有完成高中教育，在这个时候产生了青涩的恋情，您不会反对？”

“我觉得这没什么可反对。这时候其实是儿女对父母提出了一项任务，你如何引导他们合理分配时间精力同时处理好学业和感情？如何引导他们学会成熟地面对恋情中的情绪起伏和人际关系的变化？我绝对不会武断地去对他说在什么年龄什么事情就一定是人生重点，别的东西全部要为此让道，不考虑。所以当他面临一切的问题，他都知道母亲是一个依靠，母亲一定会来帮助他成长。你说这样，他还有必要向父母隐瞒什么吗？”

“比如因为我们家的特殊情况，曾经确实面临一些额外的挑战。孩子们的父亲在我们这段婚姻中隐瞒自己的性向，造成家庭的不幸。但是当我儿子面临同样的困惑——认识到自己的性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这种情况甚至连他的母亲都嗤之以鼻，他陷入了一种非常迷茫的状态，绕了不少弯路。”

“最后他还是选择首先来找我谈。我告诉他：妈妈之所以谴责你的父亲不是因为性向，少数性向并不是一种错，我谴责的是婚姻中对伴侣的欺骗和利用。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很包容开放的社会，应该没有人因为你是少数群体来歧视你，如果一些人因此对你有偏见，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可以很勇敢地走在阳光下，去选择你心仪的伴侣，只要你不欺骗和利用其他无辜的人，你应该生活得坦然又幸福，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是没关系，妈妈会陪你一起来共渡难关。所以在这方面，目前来看，我们适应得很好，他的生活没几乎没有改变，和普通高中生没有什么两样。有时候他还会把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走廊外的树枝叶间透着风，天色被稀释，浅淡得接近她苍白的脸。

风绕着她旋转，男生在眼前说话，她却突然听不见声音，强气压挤压着耳膜，逐渐也看不清东西，睁眼闭眼都是一片混沌。

他从她的怔愣中察觉出一丝不妙，伸出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感到臂弯上骤然一沉，只来得及接住她，顾不上落地的手机和课本。

“卫葳！卫葳！”陈嘉骜抱住晕过去的小静朝走廊另一头大喊，“帮忙捡一下东西！”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务室。

注射过急救药物。卫葳在医务室老师的授意下猛拍着她的脸把她喊醒，托着她的身体扶她坐起来，往身后垫了个枕头。老师挤在一边检查，用手电来回照她的眼睛，确认她缓了过来。身上还在冒冷汗，看东西也无法准确地对焦。

恍惚间注意到陈嘉骜从靠门的墙边摇晃过来说：“手机屏幕碎了，但是没坏，想给甜甜打电话么？”

女生木讷地点头。

他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她拨通了号码，回应却只有漫长的等待音。又拨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样。

陈嘉骜看看墙上的钟，宽慰道：“他们在上课。”

医务室老师一边做记录一边唠唠叨叨嘱咐她尽早去医院做体检复查，不像是普通的低血糖休克。

“你回家吗？我送你回家吧，反正后面两节课没什么可上的。”陈嘉骜问。

她很乖地听安排。卫葳帮忙去A班拿来书包，医务室开了出门条。被塞进出租车靠在后座。

陈嘉骜从前排转过头：“甜甜不是吧？”

“……嗯。”

“我就说嘛！他跟我也说过他喜欢女生。”

小静蹙了蹙眉，困惑地抬起头，好奇陈嘉骜和战戎怎么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

“他要是喜欢男生不可能不喜欢我。”陈嘉骜言之凿凿。

这论据……好像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小静重复着手里机械地拨号动作，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她面无血色地低头盯着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发呆。

唯一确定的是，他们母子关系根本不像他妈妈说的那么和谐。退一万步，就算战戎真是同性恋也不可能去向他妈妈寻求帮助，更不可能得来什么“勇敢走在阳光下”的鼓励，她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地公开替人出柜？

战戎是个彻彻底底的娱乐圈外人，除了偶尔被盘点“高颜值的星二代”时扒出过两张模糊的旧照，没什么路人认识他。可是生活中却有不少同学朋友知道他是应蓉的儿子。生活要怎么继续才好。

小静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怀疑，却忍不住搜索一堆“同性恋有什么特征？”“同性恋是否会遗传？”“同性恋能和异性发生关系吗？”……就连她都怀疑，别人会怎么看？

电话到晚上九点多终于通了，接电话的却是谭皓，背景噪音吵得要命。

“他还好。在喝酒呢。”

小静放心不下：“你能让他自己接电话吗？”

很快换了战戎的声音，听得出轻微的醉意，无奈地笑：“我靠，不会连你也要确认一下真的假的吧？”

“……你少喝点酒，早点回家。”

“你这样的才像我妈。电视里那个像我后妈。”

还有心情开玩笑。

小静开始觉得自己的担心可能多余了，让他把手机给谭皓接，又叮嘱那个清醒的：“不要让他喝那么多。”

“知道了，你也不要太紧张，”谭皓的稳重还是让人格外安心，“他心情不好让他发泄一下，喝完这杯就把他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