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顾虑她也会有,吴潼夫妇是惯犯没错,可不能因为预感以后会继续害人,就把他们现在的罪名放大了,这不合理,更不合法。
“不够治罪不代表她没罪。把人划了拍拍屁股走人就合理啦?”林双星最气的是这件事,本来能好商好量解决的,非过来闹一场,这态度就不应该被原谅。想起当时那场面就冒冷汗,“司和安不挡着,你还能瞪俩大眼睛跟我这儿犟嘴?撂爪就忘,包子!”
“我是包子。”智慧叹口气,“你说的对,吴潼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可能她明天就会继续行骗,甚至杀人放火毁天灭地,但她今天还没做到那个份上,我没法推她一把,把她送进去,让她的孩子没了妈妈彻底丧失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行,我心理上接受不了。你说我是怂包也好,愚蠢的善良也好,我就是来不了这个。说白了,她以后再去害谁,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我也不够资格去拯救世界,就想求一个自私的心安。”
最后这几句明显带了负气的情绪。林双星还从没听她说过这么重的话,想不到对象竟是自己,一时有点傻眼。
后来宁博一也说林双星,吴潼夫妇没对臧凌空形成犯罪事实,他却在诱导人家来对自己实施诈骗,某种程度上已经有点“钓鱼执法”的意思了,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实在没道理去指责智慧的宽容。
林双星这时哪还顾得上什么道理。他一直觉得智慧太冷静不好玩,可真把她惹冒烟,自己先慌了。从昨天呛呛完到今早上送臧凌空过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林双星做贼心虚,总感觉智慧故意不拿正眼瞧他。
一夜没合眼,这会儿眯在车里也睡不着,琢磨着怎么能把智慧哄好,还惦记楼上那个被分手的。
说起来吴潼实际伤到的有两个人,司和安的皮外伤尚能愈合,臧凌空心灵上的创伤怕没那么容易抚平。这也是林双星比较难接受的一件事,折腾这么些天,目的可不是为了把真相**裸地摆在臧凌空面前。
林双星对臧凌空的保护欲,类似一个少年得子的小爹地,自己猴儿稀罕孩子,怎么捉弄逗闷都行,外人你们谁都不能欺负我儿子。嘴上没好话,实则惯得没边儿。
他自己当然没意识到,只是觉得活成那样的臧凌空挺难能可贵的,就很反感会对他这种生活状态造成改变的人和事。所以林双星是希望吴潼能用她擅长的骗人技巧,编一个让空空舒服点的分手理由,所谓的善始善终吧。
只要我以为,就不是误会,谁都是宝贝,有什么真伪,什么是是非,都似是而非。(《不醉不会》/HEBE)
真相真相的,真就没那么香。
吴潼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方法:带臧凌空到医院来看她的孩子,然后坦白一切。
不求谅解,但求一别两宽。
空空这场初恋谈得过于理想化,心里有隐隐预感过不太对,对吴潼,他也并非一无所知的,不过是独惯了,不大在乎外人评价而已。因为了解外面的世界,反而更愿意沉浸在自己构建出的小世界里玩耍,对外面所有试图打破这个世界的人一律无视。
但吴潼是被放在他世界里的人。
这个二人世界,她亲手打破,臧凌空没得逃避,慌乱狼狈更胜于愤怒。既然在一起时的一切都是谎言,分手时又何必真实?“你可以继续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是真好,凌空,但我也想让你知道,这世界还是会有我这样的坏人。”或许对他来说,这种做法太冷酷,可总好过从头到尾都是谎言,吴潼认为。
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说真话大概是她最大的虔诚。
智慧担心臧凌空情绪失控,一直守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他出来的时候表情淡漠,看到智慧,眼圈就红了。智慧笑笑,“先回车里。”
吴潼没有跟出来,她坐在病床前,长久地望着孩子,脸上有柔和笑意。
孩子也看着妈妈,但没有任何表情。来到这世上两年,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身体在长大,其他都和两年前才出生时一样,从未哭过笑过。
智慧掩门退出。
一滴泪从吴潼睫毛掉下,沿着漂亮的苹果肌迅速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