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破碗撞在了门上,四分五裂地散成了更多的碎片。
惊恐的、害怕的、颤抖的一声“妈——”,唤醒了怒火中烧的女人。
徐美凤看见小妮正朝她走来,地板上到处都是锋利的碎片,她赶紧两步并作一步跨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女儿,眼泪哗哗地淌下。
小女孩并不完全明白刚才的那一幕,但她瘦瘦小小的手指却轻轻地抚上了徐美凤额头上的伤处,呼了呼气,带着哭腔说:“妈妈,不疼。妈妈,不哭。”
镜头再拉远一些,是听到了打斗声、锅碗碎裂声的邻居们,但谁也没有出来劝架,似乎对于池武和徐美凤的吵架已经司空见惯。
一个低低的女声说:“哎呀,真是阴功啊,那家男人,就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赌徒,三天两头不回家,一回家就是要钱,那个女人其实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养女儿,还被丈夫打。女人啊,就怕嫁错人。”
另一个女声也低声附和道:“那女人刚来的时候,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命歹啊,后来被那男人逼得像母夜叉一样,让人一看就害怕。”
更了解内幕的声音说:“哎呀,那女人以前住在平安胡同,丈夫总是出门做生意,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听说是发烧晕倒,被那池武遇到,送回家后就勾搭到了一起。后来她丈夫赚到钱回来,她却已经怀了池武的孩子。啧啧,眼睁睁地看着赚到钱的丈夫离开,也并不好受吧。”
“……”
所有背后的议论,不管是阴冷恶毒的,还是幸灾乐祸的,反正都传不到此时徐美凤的耳中。
她抱着女儿,站在由破碎的瓷片、散开的锅碗瓢盆,混杂着一地剩菜的地上,觉得浑身冷极了。
黑暗伸开了章鱼一般的触手,将她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她望着今天程立辰来时站着的那个位置发愣,面对六年没见的儿子,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长高了长帅了”、“像一个大人了”,而是“这样阴暗的地方会污染了像美玉一般的儿子”,她一个人待在这阴森的地方发霉已经够了,绝不能让儿子也跟着她一起去面对这些污秽与肮脏。
甚至,她很庆幸,在池武回来之前自己冷言冷语地把程立辰赶走了。即使儿子在离开的时候那样哀痛地看着她,她也没有一瞬的心软。
——我无法给你美好的、温暖的、绚烂的、富足的,但至少,不能让阴险的、丑陋的、冰冷的、恶毒的、污秽的那些接触到你。
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污秽的丑陋的岁月,已经变成一条奔腾的浑浊的河流,我的脚够不着底了,我将被吞没,我罪有应得。
但你不一样。
你活着的意义是世界里任何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的。
有些残忍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