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风闲

一、我记得你

乔樊是个整容医生，长相颇优，薪资优渥，各方面条件都算不错，但仍然在相亲市场中落败，因为他特别无趣—生活平淡乏味，每天上班下班，睡觉吃饭，偶尔遇到个手术失败的案例，都算是给平淡生活的小小调剂。

是不是该适当地做点改变呢？

乔樊思考着，但眼下还是寻常那样，下班途中去买菜，打算回家做个意大利面，看场球赛。电梯门打开，乔樊诧异地看着自家门前的女人，她坐在行李箱上，正在看书。听见脚步声，女人抬起头看过来。

啊，是她！

乔樊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你终于想通了？”

女人叫慕澄，眼睛冒火般瞪着乔樊。她知道自己很美丽，无数的男人都对她露出过乔樊这种目光，但她肯定乔樊不是在赞赏他的美貌—这货不只没有欣赏美的眼睛，更没有欣赏美的心！

下一秒，乔樊已经拿出了手机，一边翻号码一边问她：“手术要预约到什么时候？下周五行吗？我还要研究一下你的情况，可能还……”

慕澄强忍着揍人的冲动：“我没打算找你做手术。”

乔樊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那你……”

慕澄答非所问：“我分手了。”

“啊……”乔樊张了张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上周三才参加了集体相亲，这才几天，就已经经历了恋爱和分手？乔樊发现自己不太能理解这种快速的恋爱，同事们说他像老头子，还真没说错。

乔樊眼中隐隐出现的同情让慕澄不悦：“是我甩了他。”不想让他再开口气人，她接着说，“我工作也没了……主动辞职的。”慕澄赶在他又要表达同情之前加了一句。

“呃……”乔樊更不懂了，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就见过一面，他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这张脸。慕澄说：“我暂时没地方住，所以这段时间就打扰你了。”她连行李都带过来了。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会这么惨，都是你害的。”

乔樊微微挑眉：“惨？”分手和辞职都是她提的，哪里惨了？但看到倔强的他眼中隐隐闪烁的水光，乔樊没问出来，就当日行一善了，反正他家还有空房。乔樊忽然觉得，平淡生活也挺好的，乏味也是一种美味。

乔樊打开门，慕澄提着行李跟进屋，他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慕澄惊得脸**了一下，她抚着脸，惊问：“这才几天啊，你就不记得我了？在对我说了那么残酷的话之后，你居然……”

“我记得你。”乔樊说，“你的这张脸，再不修补一下，真的要崩了。难道你没发觉自己的脸部神经已经不受控制了吗？看，现在你下巴的**就很不正常，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尽早安排一下手术。如果你不想让我治，我可以替你介绍一个靠谱的……”

慕澄的脸扭曲着、**着，果然啊，她根本就不该指望禽兽进化成人啊。慕澄怒火中烧，抬高了行李箱，朝着乔樊的脚用力地砸下去。

“啊—”

慕澄满意地甩甩手，世界终于清净了。

二、反面教材

慕澄和乔樊的相遇，非常不美好。那是一场多对多的相亲会，慕澄和以往一样，得到了全部女人的嫉妒和男人的瞩目。乔樊也是其中之一，他频频对她使眼色，示意她留号码，还给她写了张字条，不过她胡乱地抓着丢到桌子底下去了。虽然乔樊的条件也不错，但在场还有另一个学识工作皆优的青年，他们相谈甚欢，最后决定提前离开，单独约会。

乔樊就在这时候很不合时宜地喊住她：“慕小姐，你是不是在A医院的王医生那里看过？”A医院是著名的整容医院，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朝慕澄看过来。慕澄愤怒地瞪向乔樊，他却好似没有接收到她眼中的怒火，附到她耳边低声道：“A医院使用假冒伪劣的设备被曝光，已经出了好几起整容失败的事故，我发现你的嘴角有点不自然，你最好还是去检查一下，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联系我……”说着把刚才被她丢掉的字条塞回她的手里。

乔樊是好心，他看出慕澄的脸不对劲，想暗中提醒一下，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谁知道人家不领情，情急之下他才喊出来。其他人忍不住幸灾乐祸：“什么美女，原来不过是整容出来的啊……”

慕澄脑袋混混沌沌的，她从不否认自己是整容美女，她震惊的是，自己的脸真的出问题了吗……

次日，A医院的事情被大面积曝光，受害者众多，新闻中附上了很多受害者的照片，每一张都惨不忍睹，慕澄甚至不敢多看。直到和她一起整容的姐妹也成了受害者中的一员，她才真的开始惊慌。至于才开始不到一星期的恋情……

“整容美女又怎么样？好看就行了啊。”慕澄满心不安地去找对方，想寻求安慰，却偷听到他和别人说话，她心生感动，结果男友继续道，“反正只是女友，当然找好看的，至于结婚就算了，万一遗传给孩子怎么办？哈哈哈。”

万一遗传给孩子怎么办……

这句话吓到了慕澄，她果断地分手，跑去辞掉工作，茫然无措的时候想到了乔樊。最近的新闻也经常提到乔樊，他是真正的美学圣手，绝对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下九流，许多明星名媛都找他整容。或许，只有他能够帮到她。

可是，找上了乔樊，看到那张欠扁的脸，慕澄一肚子求救的话却说不出来，还把人得罪了—那行李箱，直接把乔樊的脚趾砸骨折了。

乔樊受伤，暂时没办法手术，排好的手术只能转给别的医生，或者延期。至于门诊的工作，慕澄主动请缨，每天推着轮椅送他上下班，也终于见识到了他的人气有多高。

“你还真受欢迎。”慕澄咂着嘴感叹。

陪着乔樊上了两天班，医院的人都知道是慕澄把乔樊弄伤的，这事还传到患者那边，让慕澄受到了不少怨怼的瞪视。

“你能别吧唧嘴吗？”乔樊皱着眉，慕澄刚想继续吧唧两声恶心死他，就听他接着说道，“我特别担心你的下巴会掉下来……”

“……”

慕澄嘴巴僵住，后怕地扶住下巴。乔樊满意地瞥了她一眼，随便丢了本册子给她，让她到一边去翻翻看，然后让护士通知病人可以进来了。病人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进来看见慕澄，先是一愣。

慕澄说：“当我不存在……”

对方细细地打量着慕澄，然后挪到乔樊的旁边，小声地问：“乔医生，这位小姐是……模特吗？”慕澄听后不由有些得意，不管以后如何，她现在还是美美的。

“唔……”乔樊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可以把她当成反面教材。”

刺啦—

慕澄的手没控制住，一下扯坏了手里的册子，眼睛不经意地往下瞥，瞄见了册子上血肉模糊的图片。慕澄很快意识到，那是整容失败后毁容的图片，恐惧由心底蔓延。

“啊—”她尖叫着把册子丢到乔樊的脸上。

三、美女惨兮兮

继脚趾骨折之后，乔樊的脸也肿了，慕澄用册子丢他还嫌不够，还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欣赏别人的恐惧很有趣吗？！”慕澄叱问，然后根本不给人辩解的机会，便冲了出去。乔樊很无奈，他只是担心她拖下去真的会毁容，想暗示她赶快手术……结果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打人。

乔樊肿着脸看诊，一直到下班时间，慕澄酒气熏天地回来了。

“你……”乔樊皱眉，想说她现在的状况不应该喝酒，结果才说一个字，慕澄就气势汹汹地吼回来：“到轮椅上坐好。”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红，耐性也变差了。

乔樊才迟疑一下，她已经把轮椅推到了他跟前，把他拽了上去：“别磨叽了，下班了就赶紧回家。”

乔樊还是说：“你不该喝酒的……”

“闭嘴，没耽误到你下班就行……嗝儿！”慕澄打着酒嗝，她心情不好，乔樊就成了可怜的出气筒。

她是专程赶回来接他下班的？这猜测让乔樊的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其他医生、护士看见乔樊被醉鬼“绑架”走，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乔医生，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跟她在一起，实在有点危险……”不过他们也不是很确定，因为“肉票”先生看起来心甘情愿。

乔樊说：“哦，不用……”

“你以为你躲得掉吗？”慕澄阴恻恻地把头伸到乔樊的耳朵旁，浓烈的酒气熏得乔樊头晕，然后朝着准备伸张正义的医护咧嘴笑，“我就是要把他绑回去，玩腻了、涮够了再踹掉！”她撂下狠话，推着轮椅，飙车一样地离开医院。

乔樊家距离医院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不长的一段路程，但因为某个醉鬼，乔樊第一次体验到了晕车的感觉。

好不容易回到家，乔樊连忙从轮椅上跳起来，要是落在慕澄手里，谁知道哪里会受伤？他还是当袋鼠吧。乔樊跳到沙发旁坐下，保持着和慕澄之间的距离，然后才拿出一沓资料研究着。

慕澄确认把乔樊送回家了，便再次被醉意控制，不再搭理人，跑去洗澡了。

乔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肚子饿了，才想起来没吃晚饭，而说要照顾他三餐的人……跑哪儿去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却像是没有人在里头。

“慕澄，你在里头吗？”她进去多久了？想到她醉成那副鬼样子，乔樊不放心地拄着拐棍向浴室走过去。

“慕澄？你还好吧？听见了就快点回话！”

一直没人回应，乔樊着急地道：“听见了就穿好衣服，我进来了……”浴室门拉开，氤氲雾气深处，一团深色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隐约发出啜泣声。乔樊叫了两声，慕澄没有回应，他在门口干着急，却不敢真的上前：“慕澄？你还好吧？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说看……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你穿了衣服吧？没穿可就要被我占便宜了。我是不介意啦，就是对你比较……”他故意这么说，想哄她开口。

良久，慕澄终于开口了：“看见就看见。”她说，“我的身材全都是原装的！”

“哦……”他该怎么回？

半晌后，乔樊回：“你身材确实很好。”

乔樊想象了一下慕澄性感的身材，忽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站在门口有点不合适，丢下一句“快点洗完，别浪费水”准备离开，谁知门口溅了不少水，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浴室里倾斜，随后便重重地摔趴在慕澄的跟前。这一摔，人没有大碍，只是自尊有点受伤。

乔樊抬头：“你……”慕澄蹲在莲蓬头下，浑身湿透，脸因为醉酒而红润，眼睛肿成了核桃。慕澄恃美行凶惯了，喝醉酒撒酒疯时，倒霉的都是别人。乍见她哭得惨兮兮的模样，乔樊有些不忍，甚至想抱抱她。

乔樊正愣神，耳边传来凶巴巴的吼声：“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乔樊叹息：“美女能做点好事，扶我一把吗？”果然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吧，可怜兮兮什么的，才不是慕澄大美女的风格。

慕澄没应声，核桃眼死死地盯着乔樊，完全没有过来帮忙的打算，乔樊只能自己动手，试试看能不能爬起来。他的双臂支撑着上身才要起来，忽然一双纤细的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一扯，又把他扯得跌了回去。

“慕大小姐，你……”

一个酒气熏天的吻覆上了乔樊的唇，分不清是酒精还是慕澄身上的香气让他迷醉其中。下一秒，红唇移开，慕澄捧着乔樊的脸，凶神恶煞般地道：“帮我整容。”

乔樊愣住：“啊？”

女酒鬼化身女恶霸，凶恶地吼道：“否则我马上非礼你。”

“哈？”乔樊还是没反应过来，毕竟人生头一次被非礼、被恐吓。

始终等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女酒鬼眼睛湿润：“我……我不想毁容……”眼泪控制不住，哗哗地落下。从乔樊告诉她自己的脸出现问题开始，这种恐惧便开始出现，直到今天看到了毁容的图片，她一下子爆发了……

女霸王嚣张不起来了，抱着乔樊大哭。

乔樊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脑，无言地安慰着。女霸王哭了会儿，又吼了一声：“整不整？不整我弄死你！”

乔樊扶额，这人的酒品怎么这么烂？

四、被告白了

两人差点在水漫金山般的浴室里睡一夜，慕澄烂醉如泥，乔樊有心无力，好在最后摸到了慕澄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打电话找朋友赶过来救援。那画面真是尴尬极了，孤男寡女，衣不蔽体……乔樊被调笑了至少半个月，朋友们说他“每天面对美女，终于忍不住伸出魔掌了”。乔樊有苦难言，他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

更可气的是，酒醒了之后，慕澄根本忘了自己醉酒强吻他还用言语恐吓他的卑劣行径！第二天醒来时，她还特别无辜?：“我衣服呢？你帮我换的？”她反应过来，愤怒地指控道，“你非礼我！”

“你看看你现在的丑样子，谁下得去手啊！”乔樊的好脾气彻底被磨光了，把自己做好的手术方案甩给她。慕澄一头雾水，乔樊不耐烦地说：“赶快把你的手术做了，你给我赶快滚蛋！”

再让她留下来，谁知道下次发酒疯，她又会干出什么疯狂事！乔樊头一回被自己的病人非礼，感觉十分复杂，分分钟想化身法医把她解剖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