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骆一旻学长(1 / 2)

文/蒙淇淇

楔子致骆一旻学长

“你好,骆一旻学长。”

葛鲸刚打下这一行字,就被麻辣底料味熏得揉眼。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唯独葛鲸端坐在冷锅边用电脑—写情书。

服务员第三次来问,葛鲸看了看表:“我等的人还没来。”

旁边食客对她指指点点,她不以为意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打字。

“写情书应该在图书馆或者咖啡店,被你知道,肯定又说我脑子不好使,你会嫌弃地取下你的棒球帽,重重戴在我头上,掩盖我头发上的火锅味。我气归气,又想,你可是骆一旻,我能奢求骆一旻什么呢?”

一、其实我已看穿你的套路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大礼堂,场面堪比偶像巨星来学校路演。

你刚从非洲回来,原本乌黑的眸子因连日通宵而布满血丝,却丝毫不影响大家对你颜值和才华的崇拜。

“中国最早援非是1956年,那时国家积贫积弱,就已有了大国担当,如今倡导‘一带一路’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大学生更应有家国情怀和世界担当。”

提问环节,底下女生们蠢蠢欲动。

“听说学长自学了斯瓦希里语,非洲最重要的母语,那么请问学长,斯瓦希里语里的‘我喜欢你’怎么说?”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你因忙碌而憔悴的俊脸上,你微眯起眼,蓦地冷笑,令人瞬间生出森森寒意。

“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吗?把爱情当作人生全部的人。”

好吧,很抱歉,我就是你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所以我一直努力掩盖这一点。后来我随你自驾穿过东非大草原,雌雄双狮正猎杀羚羊,鲜血喷了一车窗,我吓得战战兢兢,而你的倦脸上毫无波澜。

“你已经连续开了七个小时,会不会疲劳驾驶?”

你看都不看我:“怕了?”

“有点。”

你唇角微勾:“我还以为你愿意和我殉情。”

我立刻大声谴责:“骆一旻学长!国家培养我们这么多年,不是让我们只知卿卿我我的!我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和责任,世界广阔,格局要大点!”

“行了。”你扫我一眼,“喂我。”

我看了看手里的巧克力:“你饿了?”

“有你这么当助理的?一路上你吃个没停,我呢?”你没好气。

我拆开巧克力包装,将巧克力送到你嘴边。你目不斜视,一边开车一边咬了一口。

一头离群的非洲象突然跑了过来,你一个急刹车,咬上我的手指。

我痛得尖叫起来,没察觉车已跌入一个泥坑里。

你解开我的安全带:“下去推车。”

“我?”我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外面全是狮子?

你夺走我手上的巧克力:“快点。”

我表情可怖地走下车,在被吃掉之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推车。别人追男神,最多就是失恋伤心,我呢?分分钟赔上性命那种。

当然,助理的福利我也是有的。

帐篷客房内,我从塑料袋里拿出毛巾、牙具、拖鞋、洗浴用品。

你抬眼看我:“**呢?”

我假装淡定,朝你扫了一眼,估量你的尺码。

“看哪儿呢?”你不悦蹙眉。

我理直气壮:“买错尺码怎么办?”

你以牙还牙,盯着我胸前看了看,冷哼一声:“难怪没人要。”

我用力摔上门,咬牙切齿地去买了**回来。你已洗完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睡着了,短发湿漉漉的,黑眼圈也掩盖不了的英俊让我看得有点心虚。

浴袍下的腿又长又直,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得我脸红心跳,我慌忙转移视线。

“我以前的助理,没一个撑过三个月,你?也就三天吧。”

你第一次面试我时这么说,可是不知不觉,我做你助理,已有三年。

二、用我的可爱迷晕你

其实争取到做你助理的面试机会,我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外面还有几百个人排队,你就长话短说吧,你有什么优势?”

学姐看完我的资料,连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我会开车、做饭、打扫,还会摄影、写演讲稿、做PPT。”

我的话音未落,学姐不耐烦地推了推镜框:“就这些?”

我忙表态:“我真的热爱援非工作,热爱非洲大陆,绝不是为了追学长。”

学姐面无表情:“你走吧。”

“学姐,我求你。”我可怜巴巴。

学姐讥笑:“你知道骆一旻是什么人吗?出身外交官世家,农大生物学和经济学双博士,联合国非洲经委会理事,中国国际扶贫中心特派员,会说……”

我打断她:“我也会。”

“什么?”

“我也会斯瓦希里语。”

说完我就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然后自信满满地看着学姐。学姐显然被我的大招弄晕了,我顺利通过初试,和五个女生一起被你面试。

面试地点居然是火锅店,你订了包间,服务员送来五大盘生牛肉。

“吃。”你永远那么忙,闲下来就困得打哈欠。

女生们面面相觑:“吃生的?”

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吃不了就走人。”

我心一横,先拿过盘子,其他女生也不甘示弱,可她们吃了几口就吐了,最多也就坚持吃半盘,唯独我面不改色地把最后一口生牛肉塞进嘴里。

你这才拿起我那份资料瞥了一眼:“你会斯瓦希里语?”

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说不出话来。你突然用斯瓦希里语问了我一句话,但我没听懂,因为我压根不会,而你正双手交叉、面无表情地等我回答。

我尴尬地伸手捂住嘴:“抱歉,浪费你时间了。”

“等等。”你叫住我。

我欣喜地回头,我还有戏?

“不能浪费食物,把剩下的几盘吃完。”你表情淡淡地看着我。

那天,为了我的心,我牺牲了我的胃。

后来我才知道,非洲大陆最美味的食物竟是生牛肉和生羊肉。

肠胃炎让我住院了十天,出院那日,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看似平常的银色奔驰。

车窗降下来,你瞥我一眼:“上车。”

“黑色车牌?外交官专车?”我兴奋道,“大佬中的大佬啊。”

你嫌弃地瞥我一眼:“脱衣服。”

我呆了一秒。你不耐烦:“脱。”

尺度这么大的吗?我战战兢兢,在你的逼视下,哆嗦着脱掉外套。

你长臂一伸,把我的T恤拉下,露出肩头和半边胳膊。

粉色文胸带子露了出来,我脸色羞红,用手挡住。

你掏出一次性针头把疟疾疫苗吸进针管,左手按住我胳膊。我瞬间慌了,下意识地向后躲,却被你一把攥住胳膊。你掌心柔软、温暖,紧贴我的肌肤。

“你真的会打针?”我将信将疑。

你面无表情:“在非洲,有时候还要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我要挣扎,你眼疾手快,针头刺入我血管,我不敢动弹,幸好不疼。

“战乱、疾病、治安,去非洲会面临各种危险,你家人同意了?”

我穿好外套:“我没有家人。父母遭遇海难走的,养大我的阿婆前年病故了。”

你沉默了一会儿:“你男朋友呢?”

我想了想:“我问问。”

我掏出手机,找到彭于晏的照片,盯着屏幕看了会儿。

然后我锁了屏幕,笑眯眯地抬头看你:“他同意了。”

三、我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猎豹以闪电的速度追逐羚羊,狮群蹲在草丛里伏击斑马,成千上万的角马们无畏地跳过满是鳄鱼的河流。

赵忠祥老师浑厚的嗓音响起:“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然而这不是《动物世界》,这是真实又魔幻的非洲大陆。

“你明天必须给我好起来,好不起来,就回国吧。”

来坦桑尼亚第一天我就病倒了,三天后你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翌日天还没亮,我就敲响了你的门:“我好了。”

你那时的工作是为坦桑尼亚做农业发展政策咨询,上山下乡调研农户情况,我跟着你穿过农田山丘。正值坦桑尼亚的旱季,烈日晒得我嘴唇干裂。

你回头,盯着我嘴唇:“出血了。”

我慌忙舔舔唇,可无济于事。

你掏出一支唇膏丢过来,我接过来涂抹,突然脸色微变。

“这是你用过的?”

“别废话,每天涂五次。”你凶得很,“你是我助理,丢的是我的脸。”

忙完了,你把车开到曼雅拉湖畔,我不明所以:“不回家吗?”

“等着。”你看了看腕表。

我傻乎乎地趴在车窗边看,没多久,就看到成千上万的粉红色火烈鸟在湖面上展翅共舞,它们宛如一个个弗拉明戈女郎,壮美舞姿让天地为之动容。

良久,我颤声问:“你带别的助理来看过吗?”

“没有。”你淡淡抬眸。

“那为什么……”

“如果别的助理发烧39度也假装若无其事地硬撑着工作,我也会带他来。”

我的背脊僵了几秒,尴尬地咳嗽几声,笨拙地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从没恋爱过?”

你讥笑:“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

“假如,”我斟酌再三,转过头看你,“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还剩下三年的生命,你会怎么安排?全部用来工作?还是在离世之前体验一下爱情的滋味?”

“就算只剩三天,我也不可能恋爱。”

我明白了,你是传说中的禁欲系。

你不光自己禁欲,还要我禁欲。有个援坦医疗队微创骨科医生和我是老乡,我不过和他多说了几句闽南话,拿了他一罐沙茶酱,你就有意见。

“你来非洲是恋爱的?”你把一堆英文资料砸到我面前。

我欲哭无泪:“除了工作,我就不能有点个人空间?”

“我早就说过,我招的是二十四小时助理。”

这话一点也没错。你最常干的事就是凌晨三点敲响我的门,丝毫没有惊扰别人美梦的自觉:“我饿了,给我下碗面。”末了还丢下一句,“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面。”

我们住的营地里,装的全是电热水器,烧一次水还不够你洗完澡,每次你都在浴室里喊:“没热水了。”有次我装作不在,你只能在腰间系了条浴巾出来。

我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晶莹水珠滑过你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

后来在雨季,我们遭遇倾盆大雨,我全身被淋湿,衬衫黏在肌肤上,身材轮廓暴露无遗,你眯起眼打量我一番,我假装淡定:“有什么需要加强的?”

“你的脑子。”

四、学长,靠这么近犯规哦

在坦桑尼亚的三年,我们只有春节才回国。

第一年,你下飞机就不见人影,我坐高铁到福州,再坐船回北茭村,巨石逶迤入海,远望如鼻。除夕夜,我独自坐在海边,咸涩海风吹乱我头发。

第二年,你和我在北京吃了一顿烤鸭,再分道扬镳。我没回福建,大年初一我和数万群众在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原来在喧闹的地方也如此孤独。

第三年,下飞机时,你突然看着我说:“你一个人怎么过年?”

我开玩笑:“怎么?你要邀请我去你家过年?”

你居然真带我去了你家。米黄色建筑隔着绿化带俯瞰都市繁华,若不是门口有武警站岗执勤,我真被它的低调所蒙骗。

你父母都是外交官,颇有魅力和气势,和我谈论的都是非洲问题,从不八卦。倒是你家保姆,笑着拉我去厨房说:“你可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生。”

你父母有外交活动,早早离开,保姆也找了个借口开溜,走之前还朝我挤挤眼。除夕团圆夜,就我们二人面面相觑,冷冷清清。

我默默地端来两盘饺子,再倒上醋,把筷子递给你。

“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以手撑腮望着我。

我坐在你对面:“你为什么喜欢非洲?”

你直勾勾地望着我:“你跟我一样吗?”

我笑起来。是的,孤独的人才会体验到非洲大陆真正的美。

原来我们是同类。

饭后,你站在阳台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天安门广场和流光溢彩的长安街。我从未看过这样寂寞的背影,脑子一热,走上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你。

你背脊一僵,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

“你干什么?”

我浑身一哆嗦,慌忙松开你,后退一步。

你慢慢转过身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让我如坠冰窟。

“摆正你的位置,我不想因为某些无聊的事情失去一个默契的助理。”

我狼狈地逃离你家,大半夜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安街上,像孤魂野鬼。

我一边走,一边狠狠扇自己耳光,扇得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会赶我走,没想到回到坦桑尼亚,你反倒与我亲近了不少。

“证件?”我给你发微信,本来准备输入“缺一个”,结果输入法作祟,打成了“亲一个”。

我正在书柜前找资料,等我反应过来看手机,发现消息已经无法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