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南觉得憋屈极了，几次想要上前，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最后一次，从索马里回来的保镖都快要把赵元南提起来了，他还是努力挤了过去，走到了沈雨晴的面前。
当着沈至的面，赵元南递了什么东西给沈雨晴。
沈雨晴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是一颗淡红色包装的水果糖，石榴味的。
赵元南对她笑了笑：“我怕你的包里面没有糖了，回去的路上吃。”
沈雨晴对他笑了笑，脸色看起来实在苍白。
赵元南又看向沈至：“你是她哥，好好照顾她。”
他确实没有什么身份交代她，但他还是没忍住。
沈至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赵元南搓搓手，又摆摆手。
沈雨晴就被沈至带走了，说是要回去看病。
六、我想办法救你
沈家通知赵元南去领剩下的一半酬金。
赵元南从管家手里面拿钱时，一直东张西望，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有一些失望。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开口问道：“沈小姐回来之后，感冒好一点了吧？”
管家叹了口气：“唉，回来以后，和大少爷吵了一架，脚下一滑从楼上摔下来，摔到脚了，又不去医院，这几天都没下楼了。”
赵元南心里不好受，站在那里更不想走了。
再抬起头，他就看到沈雨晴站在楼上，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睡衣，冲着他挥手，展露了一个笑容，和上次见面比起来更加消瘦了。
赵元南准备走过去，沈雨晴却叫他在那里等着。她一瘸一拐朝着这边走，颇有一些艰难。
赵元南皱着眉头问她：“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沈雨晴没有解释，而是递给他一幅画：“答应你的画，我回来画好了。”
赵元南打开画卷，画法凌乱，也不知道是他不懂艺术还是如何，居然觉得她和他那个上小学的小表妹比起来，也就不相上下。
沈雨晴笑着问他：“我把你画得好看吗？”
赵元南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看，能看出是个人。”
沈雨晴嘟起嘴：“不懂欣赏。”
他没说话，沈雨晴认真地注视着他，接着说道:“我还有好多好多的画，你想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赵元南顿了顿后问:“现在吗？”
“是。”
说着她径直走在赵元南的前面：“就在地下室，那里放了我的好多画。”
赵元南紧跟其后，很快来到了沈雨晴的秘密花园，如她所说，这里密密麻麻摆放了很多她的画作，地上还有打翻的颜料。
沈雨晴指着墙上的画:“我最喜欢这幅画。”
赵元南不懂欣赏画作，只知道画上是一对夫妻带着女儿嬉戏，两口子望着女儿的眼神都是暖暖的，他回答：“这是很温暖的一幅画。”
沈雨晴笑着对赵元南说：“这上面画的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这里的画除了这幅不卖，其它的全都要卖掉了。”
“为什么？”
“我活不长了，把这些东西都卖掉，钱就捐给凉城吧，那里太穷了。”
赵元南抬头，沈雨晴少有这样释然的笑容，他莫名一阵心慌:“你不要胡说，年纪轻轻的，什么活不长。”
沈雨晴侧过头和他对视：“我觉得沈至要害我了！”
“不会的，我想办法救你！”
“谁知道呢。”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有些激怒他，正待他要反驳她的话时，有人冲进了画室。
来人气势汹汹，是沈至的妻子邓莉。
沈雨晴扬起讥诮的笑容：“你又想干吗？”
七、沈雨晴是个神经病
邓莉没有说话，猛地扯下了墙上的全家福，刺啦一声撕碎了画作上的笑脸。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吃人一样：“沈雨晴，你不要再装疯卖傻了，你非要我们倾家**产才开心吗？”
邓莉一边说一边撕，每动作一下，沈雨晴的脸色越煞白一分。
赵元南要过去阻止，邓莉疯了一样将桌子上的颜料盘朝赵元南砸过去。
“沈雨晴，你做的大画家的梦是谁在买单，你真的不清楚吗？”邓莉尖叫道。
沈雨晴神色淡漠：“神经病。”
邓莉不怒反笑:“沈雨晴，你才是最大的神经病，你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不上，除了你哥哥，谁还会花几十万去买！你们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哥哥现在要卖掉整个公司去买你的画，我们家要为了你这个疯子支离破碎了！”
沈雨晴迷迷糊糊骂了一句:“你才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沈雨晴说着陆陆续续从地上捡起画的碎片抱在自己怀里，低着头筛糠似的发抖。
赵元南捏了捏沈雨晴的肩膀，她抖得更加厉害。
赵元南怒吼让邓莉不要说下去了，邓莉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为什么要跟你哥哥吵架？他是全世界对你这个疯子最好的人！因为你受伤，他开车出去，差点出车祸死掉，你知不知道？”
“这一家人，都要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在邓莉说到这里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沈雨晴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盯着邓莉：“是他欠我的，他应该还的。”
沈至姗姗来迟，他刚好听见了沈雨晴的话。。
他捏紧了拳头走过去，昔日职场精英的风度一点不见，一把拉起了蹲在地上的沈雨晴。
沈雨晴躲闪不及，腿撞到桌子上，原就受伤的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叫了一声疼。
赵元南最先清醒过来，想要帮着沈雨晴从沈至手中解脱，他也真的成功了。
也就在刚刚被放开的下一秒，沈雨晴一头撞在了一边的桌子上，赵元南的心都要跳出来时，他发现桌角包了棉布。
沈至拉起了沈雨晴，沈雨晴用头朝沈至的肚子上撞。邓莉在旁边抽抽噎噎地哭，沈至平静地开口：“如你所见，沈雨晴是个神经病。”
“你少胡说八道！”赵元南听后想爆粗。
明明是这些人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沈至漠然地抚了抚沈雨晴的头发，声音却柔了下来：“哥哥在呢。”
八、他以后不会再见我了
沈雨晴慢慢地哭了出来，哭声像是小孩子一样，清脆响亮。
沈至拍着她的背，望着前方被撕碎的画，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很久之后，沈雨晴终于睡着了。
沈至抱起沈雨晴，朝着她的房间走过去。
赵元南跟在沈至的身后。
将沈雨晴在**放好，沈至才看向了赵元南：“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接触了。”
“嗯。”
“她有被害妄想症。”
“嗯。”
“我养父、养母开我的车出去出的事，她找不到出口，就全部发泄在我身上了。”
“嗯。”漫无边际的三句话终于将整个故事勾勒出来，赵元南觉得自己听得胸口闷，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拳头在沈至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辛苦了。”
“原本她从凉城回来后好一些了，那天……她给自己画遗照，我发脾气了，她就又这样了。”沈至说到这里，掩面而泣。
“我不知道要怎么救她，事情已经十年了。我守了她十年，她喜欢画画，喜欢公益，我就花巨资去买她的画，钱都用来做公益，买来之后的画我从来不敢让她看见。我一手将她捧成天才女画家，只是希望她开朗一些。后来我想让她在外面走走，所以让她去凉城看看爸妈。我想她走出来，我想她敞开心扉，所以我没有露面，只悄悄跟着她。”
“我知道，你肯定希望她好起来。”赵元南打断道，他还记得在夜里陪他看星星的女孩，那个时候的女孩恬静美好，怎么能和现在歇斯底里的样子联系起来。
“我以后不会见她了，你有空来看看她。”沈至说完走到沈雨晴的床边，为她整理了被子，转过身利落地离开了。
赵元南站在那里发呆，却在下一秒看见沈雨晴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她是在装睡啊。
她冲着赵元南招招手，赵元南急忙走到她的面前。
沈雨晴对着赵元南笑着说道：“你听到他说了吗？他以后不会再见我了。”
“嗯，我听见了。”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出现在公司了？”她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这又怎么样？”
“沈家是我的了，我高薪聘请你做我的助手，你来吗？”她的眼里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期许。
赵元南没有说话。
沈雨晴突然开始发抖：“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所有我爱的人就不会再离开我。”
天已经黑了下来，透过沈雨晴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星星。
赵元南走过去，将沈雨晴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面，声音轻柔地对她说道：“即使是穷人，也一抬头就会看见满天的星星。你没有钱，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不会离开你。”
“爸爸、妈妈都走了，星星也是假的。”她啜泣着说道。
“爱是真的，我……们都很爱你。”
她拽住了他的袖子，小声地哭了出来：“你能不能帮我和沈至说一说，让他不要走？”
“好。”
九、还……有一点想你
但赵元南食言了，他没能找到沈至。
沈至那天说过不会再来见沈雨晴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谁也找不到了。
之后沈雨晴很努力，她养了一条小狗，很用心地照顾沈至留下来的那些花花草草，却总伺候不好它们。那些花花草草，离了主人，就不受控制地蔫了下去。
赵元南诚恳地告诉沈雨晴，自己可以把花草运去太阳更充足的地方。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元南跟着沈雨晴走到了一个大大的房间，这里摆放了很多的画卷。
她指着墙上的一幅画对赵元南说：“你看。”
赵元南看过去，真是一幅很诡异的画，画面上一对夫妻抱着一个笑容很奇怪的男孩，男孩手上拿着一把刀。
赵元南勉强地笑了笑：“我不太懂艺术。”
沈雨晴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终于回答道：“我也不太懂自己，这幅画其实就是想说沈至杀了我爸妈，沈至……心里面肯定很难过。”
当时她只是这样想，就这样画出来了。
“我往他的心上插了很多刀，他肯定不想再看到我了。”
赵元南却对沈雨晴摆手：“我说我也是天才画家，你信吗？”
沈雨晴皱眉：“什么意思？”
赵元南从容地从另一边取了颜料，调好了颜色，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把刀变成了一朵花。
赵元南放下颜料笔：“时间会治愈一切。”
沈雨晴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笑起来：“我知道怎么找到沈至。”
第二天一大早，沈雨晴一个人找了搬家公司，带着一堆花花草草去了沈家的公司。
她也不说话，让人将花摆了一排，挡住了公司的大门。
赵元南得到消息赶过去时，沈雨晴已经开砸了。
赵元南急忙去拉沈雨晴的手，沈雨晴对着他笑：“我就不信沈至不心疼。”
啪嗒—
又是清脆的一声，一盆兰花被砸在了地上。
赵元南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雨晴砸。
一盆，两盆，眨眼之间她带来的花花草草已经被砸得七七八八了，门口聚在那里看的人越来越多，沈至却没有出现。
沈雨晴蹲在那里哭：“王八蛋，小气鬼，还是当哥哥的，这样就不要我了。”
赵元南过去拍她的肩膀：“你再试试，还没有砸完呢。”
沈雨晴破涕为笑：“那你替我砸。”
“我可不敢，我怕沈至找我麻烦。”
沈雨晴站起来，小心地将地上的花都捡起来：“回去重新种，花在人在，花亡你亡。”
赵元南对着她笑，真好，她这样是会越来越好吧。
沈雨晴却没留意，再一次要捡地上的花时，不小心割到了手，她轻呼一声痛，两个男人一起迎了过去。
是赵元南和沈至。
沈雨晴得意扬扬地笑：“哥，你这么聪明，没有想到我会用苦肉计吧？”
沈至也对着她笑，只是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不是讨厌我吗？干吗找我？”
<!--PAGE10-->沈雨晴走过去抱住他：“因为我一个人应付不了邓莉，应付不来这些花，应付不了公司。”
沈至还是笑：“是吗？”
沈雨晴点头：“是啊，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点想你。”
沈至抱起小丫头，就像是十几年前他第一次来到沈家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从孤儿院走出来，心里面还有着深深的不安。
他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不敢换上沈妈妈为他准备的新衣服，沈雨晴在地下室里找到他，那个时候的沈雨晴还是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女孩。
她对他甜甜地笑，伸出手对他说：“哥哥抱。”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就软了下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沈至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多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而赵元南在另一侧快要看得泪流满面了，真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温馨幸福的时刻。
沈雨晴低着头，浅浅地笑:“我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很好的人，不让你们操心。”
赵元南察觉到小丫头的情绪不高，但是没有想太多。
第二天沈雨晴就给出了情绪不畅快的理由，她失踪了。
赵元南到凉城找了一趟，突然知道了沈雨晴的症结所在，她是真的想要好起来了呀……
尾声
沈雨晴梳着马尾，穿着棉布的连衣裙，坐在窗边认认真真画着外面的花。
不管自己的画到底值不值钱，她还是很喜欢画画。
沈至拿了一大把新鲜的花放在花瓶里面，转身就要走。
她叫住沈至：“哥。”
沈至温柔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走过去，从床头抽出一张画，画上是她的爸爸、妈妈和她，还有沈至，他们一起站在大片的花田里微笑。
沈至看着画，眼睛突然就热了，局促地转身要走。
沈雨晴低声说：“哥，谢谢你。”这么久没有放弃我。
沈至的背影顿了顿：“一家人。”
沈雨晴继续回去画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一看，是赵元南。
她对着赵元南笑：“来了？”
赵元南望着她：“还要去一次凉城吗？天气热了，那里的风不凉了。”
她还是对着他笑：“可是我的病还没有好。”
那天沈至回来之后，她就主动进了医院，她想要做一个正常人了。
赵元南敲了敲她的头：“你才没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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