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周点点头后又回到自己的屋子,二十分钟后阮伶俜还没好,他耐着性子又去敲门。这次阮伶俜换好了衣服,头发上的毛巾也已经拿下来了。
“你二十分钟就换了衣服?”徐周觉得不可思议。
“不呀!”阮伶俜一边往往脸上打腮红,一边说,“妆都化好了。”
“你不是早就化好了?”徐周直男上线,不可思议地问。巨大镜子里的阮伶俜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长而浓密的睫毛卷曲得像太阳花,她说道:“什么呀,女孩子出门就这样。小徐先生要有点耐心,难道等女朋友也不耐烦?”
阮伶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没有女朋友吧。”
徐周像个爆炸的气球一样,内心挫败,难道他母胎单身的气息已经与空气分子共运动了?
他死鸭子嘴硬?:“像我们这种一心搞事业的好青年是不谈感情的。”
吹风机强劲的气流在此时轰隆隆地响起,拯救了徐周。可是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心里七上八下。
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快一个小时才出门,徐周一路狂踩油门,到了机场,发现人山人海,他们险些没进去。
徐周不想去怪阮伶俜,说些什么“你看看,就因为你磨磨蹭蹭,我们才会这么狼狈”之类的浑话,那太不负责。而且浑话也是分等级的,比如这个就显得亲密。
大概是某个明星的接机,机场全是拿海报、捧手机的少女。阮伶俜被人群挡在了最后面,两个人中间隔着人山人海,视线却交汇在一起,徐周心里一动,费力地拨开人群走过去,坚定地牵住了阮伶俜的手。
“要抓住了,不要走丢了。”
眼看着就要走过去,一直老老实实地牵着徐周的阮伶俜看到了别人举起的牌子突然变得兴奋:“是阿岑哎!”
阿岑是谁,徐周一时间没想起来,他只看见她挤进少女大军里,出来时她兴奋地对徐周挥手机:“看,我近距离拍到了真人,等会儿发给你。”
徐周一脸茫然:“你发给我干吗?”
“你喜欢呀。”阮伶俜说得理所当然。
徐周更加茫然,但是他没有再解释其实他连这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他轻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你喜欢他,那么拼命。”
“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徐周看着阮伶俜追问。
“喜欢你。”
阮伶俜抬起了脸,神色愈加温柔,像一朵在透明的水里泡开了的白菊,丽色尽显。
徐周也泡在里面,昏了头,终于吐出一个“哦”。
六、不傻,很可爱
十几个小时飞过去,第一站竟然是RabowMagid。徐周想,如果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为什么要出国?他是来看比萨斜塔和古罗马斗兽场的呀。
阮伶俜见徐周脸上有拒绝的意思浮现,蓦然间双手合十,上前一步,眨着大眼睛对徐周撒娇:“你就陪我一下。真的,我小时候就没坐过,妈妈说太刺激了。但是过山车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坐呀。”
两人距离太近了,连对方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喷在脸上,像个小刷子在心上反复摩擦。徐周没出息地有些紧张,他欲盖弥彰,左右看了看,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行吧,不过等下你不要被吓哭了。”
两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扣上安全带后,阮伶俜突然扭过头问:“你怕不怕?”
徐周没来得及说话,车已经开始缓慢地爬到最高点,而后又从空中突然坠下,整个人仿佛瞬间从云端落到地上,又被甩上了天。徐周没觉得多害怕,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阮伶俜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
她的尖叫声还是那么大,海豚音一样,从天空飙到地上。那么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抽空回头瞪阮伶俜。
她真的太大声了,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下去的时候,阮伶俜腿软了,她一只手搭着徐周的胳膊,颇有自觉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叫得太大声了?”
阮伶俜的刘海和耳边鬓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整个人像香草口味的棉花糖一样软,徐周鬼使神差地伸出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替她理了理:“还好。”
“什么?”风似乎还停留在耳道里,阮伶俜靠近了徐周一点,笑得很乖,“你讲话可不可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我小时候受过伤,听力不怎么好。”阮伶俜解释,“我小时候自己听不清别人说话,以为别人也一样,就说得特别大声,现在改不了了,是不是挺傻?”
徐周认真地看着她的笑脸,没有一点羞于坦白自己不足的赧然。
他觉得好欢喜,动了动嘴唇,很小声地说:“不傻,很可爱。”
可惜,阮伶俜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第二天下午去了徐周心心念念的比萨斜塔。天气很好,草地很绿,有很多人在草地上。阮伶俜穿了裙子让徐周给她拍照。
拍完,她满心欢喜地跑过来看,找半天没找到自己,只找到自己头顶上的丸子和塔顶,郁闷得半天没理徐周。最后还是在阮伶俜的指导下拍了一张照片,阮伶俜用手指点着斜塔,她与塔同高。
晚上,徐周照例开始在世话上发动态。发过后他顺便看了以前的动态,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转发过阿岑的动态。他一瞬间想起来,当时阿岑代言了一款手表,他中意手表,阮伶俜却误以为他喜欢戴表的人。
有一个昵称叫粥粥的用户是铁粉,总会评论。她很少说话,留下的评论经常是空白语音,似乎预言又止。这次他点开了她的评论,却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
“是比萨斜塔啊——”她的尾音拖得很长,长到了徐周心里。
他想,对的,是比萨斜塔。他站在斜塔下看阮伶俜,塔是斜的,他的心却好像一瞬间摆正了。
七、大张旗鼓的浪漫
在罗马待了八天,徐周才回国就收到乔浅的连环轰炸,追问他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徐周一头雾水。乔浅就发了照片过来。原来是那天的机场图,托阿岑的福,他牵着阮伶俜的手的照片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报道上。
难为乔浅,这么模糊的照片还能精准地找到自己。
“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吗?真是我失算了,总之恭喜徐周同志二十六岁总算脱单。”乔浅理所当然地想。
“是上次说的那个人,就是还不是女朋友。”
乔浅不听解释,自顾自说:“是不是我结婚那天你都带人过来,我要看看真人。”
“这我怎么带?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和你就更没关系了。”徐周觉得头很疼。
“没关系就要创造出关系。”乔浅胸有成竹地说。
徐周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带着某种期待。
婚礼前一周徐周开始后悔了,他想做好朋友的伴郎,可不是伴娘呀,他身高一米八五,纯爷们,怎么能穿女装?况且那天阮伶俜也在,这以后他还怎么面对她?
可他拒绝无效,乔浅特意依照他的体形定制了一件伴娘服。跟在乔浅身后别别扭扭走出来的徐周一眼窥见坐在第四排的阮伶俜。
她穿着奶绿色的裙子,显得整个人又软又白,眼睛睁得圆圆的,直直看着他,等到他经过了,她终于没忍住,连眼睛都笑弯了。似乎一丛花忽然在眼前开花了,徐周的别扭顿时消失殆尽。
乔浅没扔捧花,直接塞到了徐周怀里,催促着:“快去表白,这花今天带着我的喜气。”
徐周在阮伶俜旁边坐下后有些紧张,对上那张笑脸只会挠头。
“我刚才那样挺吓人吧。”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阮伶俜笑嘻嘻的。
徐周一愣,他不记得自己还有比现在还狼狈的样子。
“就你肿成猪头脸的样子我都见过。”阮伶俜说着掏出手机滑出一张照片给徐周看,可不就是他被蜜蜂蜇过后的蠢样子?他正要问阮伶俜为什么有这张照片,胳膊蓦然一疼,阮伶俜掐着他的胳膊指着天空说:“快看。”
天边是新郎给新娘准备的惊喜,租借的直升机飞了几圈,绕成新娘的姓名。过后又空投鲜花,每朵花都有着乔浅的名字。徐周看着乔浅在底下感动得眼泪哗啦,一扭头,阮伶俜的眼中也泪光盈盈。
“你哭什么?”徐周心里一软,只觉得好笑。
“浪漫。”阮伶俜号,引得周围人看了过来。
徐周无声地笑她,不由自主地去揉她头发:“小女孩才喜欢这么大张旗鼓的浪漫吧。”
“我八十岁也是小女孩。”阮伶俜轻轻地捶了他的手背一下。小拳头暖暖的,能焐热一颗心,徐周突然翻过手掌,紧紧地握住了阮伶俜的手。
阮伶俜一时愕然,朱唇微启,看看前方,又看看徐周,最后笑得歪倒在徐周宽阔的肩头。
八、徐周,我好早好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阮伶俜喜欢浪漫,徐周就想要把整个世界的浪漫都送给她,改良世话就是步骤之一。遗憾的是没等到徐周实践,世话就出了问题。
公司为了竞争,泄露了世话的用户信息,高层互相推诿,最后得出的解决措施竟然是辞掉徐周,理由是设计存在漏洞。
狼狈离职的徐周抱着东西走出大楼,地面被阳光晒得滚烫,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突然间有一辆车停在了徐周面前,而后,阮伶俜轻快地从车里跑出来,紧紧地抱住他:“你的女朋友来接你回家了。”
阮伶俜大概知道了这件事,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热的天跑出来。徐周越想越烦躁,映在玻璃窗上的他紧锁着眉头。
“我们去海边?”阮伶俜伸出一只手出来覆盖住他的,眼睛里的光很坚定,徐周看过去便觉得烦躁减弱了。
阮伶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了海边。换好了泳衣,阮伶俜指着海面说:“比一比?徐周你要是比我速度快,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徐周不明白阮伶俜打的什么主意,才点头,下一秒阮伶俜已经灵活得像条鱼一样钻进了水里,手臂拍打着水花,银光闪闪,倏忽间成为他心里的月光。
作弊的阮伶俜赢了。但是徐周给她拿毛巾擦头发时,她无比认真地说:“徐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游了好几圈,徐周心里的不痛快就全沉在水里了。他顺着阮伶俜的话问:“什么事?”
“你有个粉丝叫粥粥的,就是我。你刚在世话上注册,我就开始关注你了。你的每一条动态我都看过,也评论过。”阮伶俜的眼睫毛上全是水珠,湿漉漉的,眨呀眨。徐周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之前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他不觉得惊讶,只觉得释然。
“徐周,我好早好早之前就喜欢你了,你高兴不高兴呀?”阮伶俜从没有如此小心翼翼又不确定。
徐周蓦地鼻子一酸,猛地捧着她的脸亲过去。他真的太高兴了。
亲到眉骨时,阮伶俜没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她没动,很乖地靠在徐周怀里,等到徐周松开她,她仰着头,表情分外认真。
“所以呀,徐周,要不是世话,我不会认识你。它特别好,你也特别好。我希望你一直快乐。”
白天对着阮伶俜能够暂时忘记,但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徐周却克制不住自己。他几经犹豫,还是点开世话,去听他每条动态底下的评论。
人的愤怒总要有个合理的宣泄口,那些评论清一色是骂他的话。
原来捧高踩低是这么个意思,你好的时候是整个世界,你不好的时候就成了千夫所指。
徐周没有删掉以前的动态,甚至私信也没关闭。在他准备花费一整晚的时间去听这些糟心的话时,突然有消息提示,紧接着评论一条接一条,似乎永远也不断,全是来自粥粥,来自阮伶俜。
他从没有听过她那么温柔又小声地说话,一句“我爱你”,犹如山风穿过耳。
九、还你一个清白
失败感只能维持一天。这是徐周给自己定的原则。一个世话倒下了,千千万万个世话还会站起来。年轻永远不怕没机会,被老板辞退,那就自己当老板。
他在自家客厅对着电脑大展身手时,阮伶俜过来了。她凑到徐周身后看了看,给徐周捏了捏肩膀,而后乖巧地说:“前几天我和我妈学会了做排骨,今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阮伶俜出门买菜很久没回来,倒是小赵又给他打了电话。
“徐先生,你女朋友和人打起来了。”
徐周捏着手机瞠目结舌半天,阮伶俜就不是什么打架的人。徐周匆匆忙忙地下楼,发现小赵着实夸张了很多。阮伶俜不仅没有和人打起来,还相当冷静地在和警察说些什么。徐周快速走过去,轻轻地拉了拉阮伶俜的手:“怎么回事?”
阮伶俜飞速回头,抛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没关系,我等会儿就处理好了。”
徐周一头雾水,等到人全散了,他才再度询问。
阮伶俜蹲在地下捡起地上的碎瓷砖抛进垃圾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都解决了。”
徐周“嗯”了一声,没追问。下午看着阮伶俜睡着后,徐周去物业看了监控,又找了小赵才了解整个事件。
被泄露信息的人有些人过于偏激,直接找了徐周的住址,找上了门。阮伶俜一出门就碰见他们了。监控里他们对着阮伶俜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推她。
徐周站在监控室,突然心疼得厉害,她真是个傻姑娘。
徐周回去后,阮伶俜还在睡,半边脸颊对着坐在床边的徐周,每一丝呼吸都很平缓。
太阳完全落下时,阮伶俜才在一片昏黄中醒来。她看到徐周有些惊讶,揉揉自己的脸问:“你怎么在这儿呀?”徐周没吱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顺势爬上床,把阮伶俜圈在怀里。
“你怎么不和我说?”
阮伶俜摸摸徐周的头:“不是什么大事,不想打扰你。”
“可是他们吼你,推你。”徐周一想起来就心疼,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所以,我报警了。”阮伶俜说着,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徐周,“徐周,我不是那种遇到一点点事情就没有思考的能力到手足无措的女孩子,有些事我能自己解决。”
“我从小有缺陷,所有大家都觉得惯着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努力做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感觉。徐周,你相信我吗?遇见你,我想要去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圈住阮伶俜的手臂忽然变得很紧,徐周将整张脸埋在她的长发里,他一直没说话,却有一阵濡湿在她的头发上扩散。
那一天开始,徐周发现阮伶俜变得很忙,不插花、不逛街,但是具体忙些什么,徐周却不得而知。生日那天,阮伶俜说要送给徐周一件礼物。
他打开信封,里面却是对徐周前公司的起诉书。徐周看向她,她便立马飞扑过去搂住徐周的脖子,笑得扬扬自得:“总要还你一个清白吧。”
终
对前公司的法律裁决出来时,徐周新开发的另外一款APP正式上线,名字相当文艺,叫作伶俜。徐周打着庆功宴的幌子,却带着阮伶俜上了游艇。
<!--PAGE10-->阮伶俜靠着栏杆吹着海风,突然整个游艇的灯全熄了,她一回头,便撞进了徐周比海还深的眸子里。
“在亿万个人里找到我的阮小姐,你愿意嫁给徐先生吗?”
无人机吊着钻戒飞过来,徐周取下戒指给阮伶俜戴上的那一刻,海边的烟花绽放。海风吹起阮伶俜的头发,她踮起脚贴着徐周的脸说最温柔的情话:“遇见你是一件偶然,但是爱上你不是。徐周,你很好很好,我早就爱你,并将终身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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