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桑萌
一、林岸你什么意思?出尔反尔
景城的三月总是带着一股舒缓惬意,海棠花懒懒卧在枝丫间,午后的日头温暖又醉人。
今天是景城一中月考的日子,校园内满是来来往往的人影,顾星愉在教学楼前得走道上飞奔,迅速抓住前方一个高挑少年的书包带子,喘着粗气急急道:“林同学,待会儿数学考试能不能借我看看?没别的意思,我就看看你的卷面整不整洁!”
林岸闻言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朝她一瞥,没有说话。
面对他洞悉一切的目光,顾星愉一咬牙,掏出手机给林岸转了五百块钱:“明人不说暗话,我只看选择题!”
恰逢考试预备铃响起,顾星愉同学自认为他们两人达成交易,眉开眼笑地晃晃手机,率先迈入考场。
林岸是她的同班同学,不仅生得唇红齿白,貌若潘安,更是成绩一等一的学神。月考座位素来是随机打乱的,今天早上考语文时,顾星愉便欣喜发现,自己前桌竟然坐着一中的传说!
她的数学一直很烂,但这会儿她却心安理得地发起呆来,直到考试时间只剩最后半个小时,林岸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她终于开始坐立不安。
她偷偷伸脚踹了踹林岸的椅子腿,对方岿然不动,她便趁老师不察,拿笔尖去戳他的后背。林岸许是不堪其扰,突然“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将顾星愉狠狠吓了一跳。
只见他利落地收拾了纸笔,将试卷上交到讲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顾星愉目瞪口呆,在心中大骂林岸背信弃义。
左右她也做不出题,索**了卷,冲出教室,在校道上将林岸拦下。
顾星愉双手叉腰,秀眉紧蹙:“林岸你什么意思?出尔反尔……”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悦耳的嗓音响起,天边一抹霞光落在他的眼尾,顾星愉一愣,掏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林岸压根没收她的“贿赂金”,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素来骄纵的顾大小姐顿时怒从中来,强行辩驳说:“你、你这个大骗子!”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欺骗你。”说着,林岸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抹促狭,“但是数学不会,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顾星愉:“……”
她有苦难言,怎一个郁闷了得。两人从高一起便同班,但因为圈子不同,一直没有什么交集。要不是这回父亲下了命令—若月考成绩依然吊车尾,就将零花钱减半,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好在第二天早上考英语,她的祖父定居国外,耳濡目染之下,英语竟成了她唯一的强项。
当天,顾星愉轻松答题,神清气爽地第一个交卷,路过林岸身边时,瞧见他的作文空空如也,还处在构思阶段,不禁有点小骄傲。
出于心里那点恶趣味,顾星愉坐到教室外的大榕树下等候,约莫过了十五分钟,林岸也交卷出来。顾星愉微怔,不敢相信他写作文只用了十五分钟,猜想他多半是没写,毕竟这次的作文题目看似简单,其实很难找到切入点,又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想象力丰富,能将“一只猫看见国王”这个题目,编成一个有着八百单词的童话故事。
于是她故意高声道:“啧啧啧,别看有些人外表光鲜亮丽,其实连英语作文都不会写。”
闻言,林岸停了步伐,神情似笑非笑:“我交卷的时候瞄到了你的卷子,顾同学,你的作文离题了。”
见她瞬间变了脸色,林岸莫名感到身心舒畅,继续悠悠道:“‘Acataylookatakg’,连猫也有权觐见国王,所以作文题目是—人权平等。”
似有闷雷在她头上轰隆炸开,顾星愉的表情无比精彩。林岸唇边勾起一个轻浅的笑,离开前还拍了拍她的肩:“别看有些人作文写得行云流水,其实一分也拿不到。”
二、原来,林岸暗恋她呢!
如今笔试已经一塌糊涂,顾星愉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周末的实验操作,题目将从生物、化学、物理中随机抽取,涉及面不可谓不广。
无奈之下,顾星愉只好一路尾随林岸,想求他给自己圈画重点,毕竟林岸“押题王”的称号可不是吹的。
日头渐渐西斜,林岸穿过两条马路,瞧见那小小的身影依然跟在身后,不由停下来问她:“顾星愉,你手握板砖,偷偷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被人发现,顾星愉连忙将板砖丢掉,讪讪地笑着说:“没……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圈圈实操重点。”
他俊眉一挑:“所以,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就准备把板砖砸我身上吗?”
“不是!”她撇撇嘴,神态娇憨又可爱,“若你不答应,我就给你表演脑门碎砖块,借此威胁你。”
林岸都要被逗笑了,长臂一伸:“书给我。”
顾星愉连忙将实验书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只见他迅速翻阅,握笔勾勾圈圈,还体贴地折起一个个小角,不一会儿就将书还给了她,嘱咐说:“实验操作周日下午才考,你有一天半的时间复习,把我圈出来的实验都回顾一遍,拿个合格没有问题。”
她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胸脯保证又道谢。有了学神给的“救命符”,顾星愉瞬间有恃无恐,以至于夜里朋友邀她打游戏时,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并且越玩越上瘾,完全没了时间观念。
于是周日下午实操考试开场时,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安静的教室里,望着一桌子的化学试剂,直接傻了眼。
顾星愉花了五分钟才缓过神来,正要去瞧前桌林岸的操作步骤时,竟发现对方已经做完了!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五分钟做完实验,然后拔腿走人,非常铁面无私。
只见前方仪器摆放整齐的实验桌上,漂亮的蓝色沉淀在玻璃试管中摇**起伏,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顾星愉可怜兮兮地咬咬下唇,气闷又憋屈。
几天后,月考成绩公布,她不出意外地被扣了一半零花钱,从此,林岸这个名字就被顾大小姐给记恨上了。
这天课间,顾星愉趴在作业本上画漫画,画的是Q版林岸被怪兽打成猪头。她从小就学习绘画,艺术造诣颇高,几幅简笔格子漫被她画得惟妙惟肖。
不一会儿,化学老师走进教室,让大家翻开实验书,好好看看实操原题,顾星愉郁闷地随手一翻,谁知竟翻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只见一张信笺样式的牛皮纸夹在书页中,虽然名字被撕掉了,但上边赫然是林岸的字迹,而内容是一首情诗,是聂鲁达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已经远去……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这本书自从她让林岸圈重点后便再也没人翻过,也就是说,情书是他那天偷偷塞进去的?配上诗的主旨“我喜欢你是寂静的”,顾星愉脑内灵光一闪,即刻有了结论—原来,林岸暗恋她呢!
这个认知让她怔在原地,好不容易消化后,她便痴痴笑了出来。
—校草林岸、一中学神,竟然暗恋她!
顾星愉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几乎想原地跳起、大声号叫再来个720度打滚来表达此刻激动的心情!难怪他不肯给她抄答案,想来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顾星愉顿时就不记恨林岸了,转而美滋滋地小声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腼腆了,暗恋我就要说呀,你不说,我怎么拒绝你嘛!”
三、好啦,那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送
因为发现了林岸的小秘密,顾星愉不禁开始对他关注起来,由于林岸刚好坐在她的右后方,顾星愉便常常在课上拿面小镜子偷偷瞧他。
不得不说林岸是真的好看,双眸澄净似海底石英,山根笔挺若玉尺量画,而初冬清晨的雪绒,则化成了他的面庞。
恰好有风扬起白色窗帘,漏进几缕日光,通过镜子反射到林岸脸上,他只觉有些刺眼,不由去寻找光源,微微偏头,就瞧见顾星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目光在镜中交汇,顾星愉娇羞地双手捂脸,还难为情地嘤咛一声。
林岸:“……”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星愉心里那些意味不明的情绪越积越多—上讲台做题的林岸思路敏捷;站在升旗台下发言的林岸明亮耀眼;安静看书的林岸认真专注……
每一幅画面里的林岸,都是那般动人心弦,而一想到这么优秀的林岸竟然暗恋自己,她的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满足。
顾星愉端着大小姐的矜持,决定只稍稍给点回应,于是在傍晚放学后,去操场观看林岸打篮球。
十七岁的少年意气风发,在夕阳的余晖中挥洒汗水,纵身一跃就是一个三分球,引得围观女生面红耳赤,尖叫连连。
“林岸!”她笑嘻嘻地朝他挥手,递上一瓶矿泉水说,“给你。别误会啊,这不快校运会了嘛,我给咱班的每个篮球队员都送了。”
林岸目光一转,果然瞧见场边放着几箱矿泉水,不由蹙眉道:“下次别这么浪费。”
顾星愉的嘴角止不住地扬起:“好啦,那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送。”
林岸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斟酌后措辞道:“这水太贵了,普通的就行。”
她点点头:“我就知道你想给我省钱,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生。”
“……”林岸觉得顾星愉约莫受了什么刺激,不然对他的态度怎会在一夕间180度大转弯。而当顾星愉拿着数学题来请教他时,林岸更加肯定,大小姐绝对是受了天大刺激,才会拿她最痛恨的数学给自己找虐。
她问的是一道函数题,林岸讲了两遍她才听懂,临走时,他再三犹豫,终是叫住了她。
“顾同学。”林岸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她,“我们才高二,从现在开始努力为时不晚,你要是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这本笔记或许能帮到你。”
顾星愉心底一甜,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夜里,她坐在床头翻看笔记本,那遒劲有力的字就跟主人一样赏心悦目。顾星愉翻着翻着,无意间翻到一道函数曲线—是笛卡尔给心上人创的心形线。
其实这道曲线老师在课上专门讲过,只是她从来不听数学课,这会儿一边感叹,一边开启疯狂自恋模式:“啧,竟然用这种方法跟我表白,林岸可真是一个心机男。”
因着此事,顾星愉第二天的心情格外舒畅,同桌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好奇地询问她遇到什么事这般高兴。
只见她清亮的眼珠骨碌一转,看向林岸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直把当事人看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轻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学霸的定情信物竟然是一本数学笔记。”
四、你这么优秀,校草很难不心动吧!
几场淅沥秋雨后,天气越来越凉,顾星愉的心头却越来越热。
每周六晚,她都会到画室里练习画画,这天一入迷便画得迟了些,一看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半。
顾星愉摸摸口袋,发现忘了带公交卡和零钱,好在回家的路程不太远,索性走回去,全当散步了。
她抄近道走了一条小巷,刚走进时并未察觉什么不妥,走到一半便开始感觉后背发凉,只因这条小巷太过幽深静谧,全无旁人经过。顾星愉走着走着,隐约觉得两个男人在偷偷尾随自己。她匆忙加快步伐,结果她身后那两道人影竟跟着提了速。
霎时,顾星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着急彷徨间,有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勾住她的肩,吓得她几欲尖叫,一道温润的嗓音随之在她头顶响起—
“没吓着你吧,宝贝儿?”
她定睛一看,竟是林岸,此刻他唇边噙着笑意,十分自然地搂着她往前走,不着痕迹地抬高了音量,说:“表哥刚从警局下了夜班,邀我们去吃夜宵呢。”
顾星愉知晓他这话是说给身后的坏人听的,便配合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亲昵道?:“好呀亲爱的,你这就带我去见家长了啊?”
林岸汗颜:“……”
两人顺利走出小巷,明亮的灯光笼罩四周,林岸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助力车旁,将安全帽扣到她的头上,发动引擎道:“上车。”
顾星愉听话地将帽子戴好,坐上车后还演戏演全套,伸手环住了他劲窄的腰。
林岸浑身一僵,但也没说什么,载着她驶向了前方。晚风吹起他的衬衫下摆,撩起顾星愉的发丝,街道两侧是不断闪退的霓虹灯,她的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只觉格外舒适心安。
“林岸,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
“一整天都在学校准备化学实验竞赛,烧杯和石棉网不够用了,老师让我去那条巷子里买些新的。”顿了顿,他接着道,“女生夜里不要单独走小路,要是时间晚了,最好叫家人来接。”
她心里微暖,乖乖点头应下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亲密接触,顾星愉心里觉得自己和林岸的距离又拉近了些。起初,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份感情,直到丘比特弹出一段小插曲,推着她奔向林岸。
正值大课间,顾星愉在小卖铺买饮料,碰巧撞见隔壁班的班花姚琳。说起来,这位姚同学跟她从小就认识,但因为性格不合,两人上初中后便断了交情。可偏偏双方父母依然喜欢拿她们做比较,而姚琳又是个会念书的孩子,导致顾星愉时常被父亲数落。
此时,一个微胖女生正对姚琳恭维道:“听说你和林岸都去了竞赛班,你这么优秀,校草很难不心动吧!”
姚琳抿嘴一笑,眼里是藏不住的自得:“没有啦,我们一心想着学习呢。”
顾星愉闻言,翻着白眼“嘁”了一声,拿起一瓶绿茶去付钱。
微胖女生大概是巴结姚琳巴结得紧,这会儿跳出来替她撑腰:“顾星愉你哼唧什么呢?难道校草还能喜欢你吗?”
一句话便让顾星愉的眉眼弯起,她晃着马尾回眸一笑:“哦?那就走着瞧呗。”
因为放出了狠话,顾星愉决定好好气气姚琳,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其实校草暗恋自己,可林岸又是个含蓄矜持的,此事还得徐徐图之。
她先来到班主任办公室,言说决心痛改前非,好好学习,陈词可谓是慷慨激昂,最后抛出正题:申请调为林岸同桌,以学习他的良好品质。
班主任拧眉想了想:“我会考虑的,但换同桌的事,还得问问林岸本人的意愿。”
“老师,我一早问过了,林岸他是答应的。”顾星愉扯谎扯得底气十足。
话一落音,身侧光影闪动,一道高挑身影将一摞练习册放到了班主任办公桌上,竟是科代表林岸……顾星愉顿时感受到了撒谎被抓包的窘迫。
而林岸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努力忍着笑:“是啊老师,我一早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