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你给我的糖(2 / 2)

盛桃不想理他,只问:“你去哪里?”

付西州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上,然后他挑眉答:“在你学校隔壁。”

盛桃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握着笔,笔尖在笔记本上一点一点,在纸张上戳出来一大片黑色,但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只沉浸在那些早就过去了的时光里,不愿意醒过来。

忽然,门口传来“咔嗒”一声,有人开了锁。

盛桃浑身的汗毛竖站起来了,她握紧拳,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像一个等待受刑的犯人。

终于,门被推开了。

盛桃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她下意识准备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救命”,但下一秒,尖叫声被堵在了她的喉口。她视死如归地盯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缓了好一会儿,理智才慢慢回笼。

付西州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惊恐的盛桃,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原本愣在那里的盛桃突然跳了起来,举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当然,付西州凭借着身高优势毫不费力地制止了她。他握着她的两个胳膊压在头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学习学疯了?”

盛桃手被束缚了,脚也不闲着,狠狠踢了他一下:“你来干吗?”

付西州被她踢得后退半步,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你送饭啊,我答应了你妈要照顾你的。”

“那谁让你随便进来的?!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你昨天给我的钥匙,说每次给我开门很麻烦,让我自己滚进来。”

盛桃有点心虚,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问:“我……我说过吗?”

付西州扯起半边嘴角,语气十分嘲讽:“不然还是我觊觎你的美色吗?”盛桃听了这话,已经完全想起来那是怎么回事了,但正当她承受来自良心的谴责时,她又听到他说,“我又不瞎。”

盛桃:“???”

盛桃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背脊拉得微微弯下,恶狠狠地冲他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付西州,我们可以走了吗?”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但前者凶狠低沉,后者甜美轻柔。

盛桃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又过来了一个人,她偏头去看,不自觉在心底骂了句脏话:怎么又是那个校花?!

盛桃的目光在付西州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她又将两人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长出了一颗柠檬,酸涩无比。盛桃死死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校花,咬紧唇,不说话。

校花注意到了盛桃的表情,主动笑了,甜蜜蜜地说:“同学你不要误会,因为我们两个学校有篮球比赛,交大那边有个同学突然生病,所以学校才让我来请付西州同学过去救场。”

盛桃:“……”你这么委屈干吗?我又不是老巫婆。

盛桃听完校花的解释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梗着脖子用余光瞥了付西州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关我屁事。”

六、付西州喜欢我,喜欢要死要活的那种

付西州和校花走之后,盛桃立刻回到书桌前写起了题,只是那道数学题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仿佛永远也解不出来似的。

盛桃泄气一般地丢下笔,干脆把资料丢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回忆刚刚他们离开的场景。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俩简直把这破烂的走廊走出了奥斯卡颁奖礼红毯的感觉。

盛桃忍不住感慨,果然好看的人都是一起玩儿的。下一秒,她又忽然清醒了:不对啊,交大缺一个队员,那校花那么积极干吗?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吗?!她肯定是对付西州图谋不轨!

盛桃赶到篮球场的时候,亲身体验了一把人山人海的真实感觉。她不得不感叹自己很渺小,竟然连体育馆的门都挤不进去。

盛桃只好顶着烈日在场外等着大家中场休息,然后给付西州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那时,付西州刚刚结束上半场的比赛,额前的碎发都已经湿透了,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高中时代特有的少年感。

他带着一大群迷妹的目光朝盛桃跑来,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学习?”

“家里太热了,我出来凉快一下……”盛桃说到一半忽然住嘴,连忙重新说,“我听说有比赛,特地来给帅哥送水。”

付西州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两手空空的盛桃,那眼神充满怜惜,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盛桃跟在付西州旁边走进去的时候,沸腾的体育场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所有人齐刷刷地朝他们投来目光,盛桃突然有一种莫名自得的感觉,而这种自得感来自付西州。

他们还没走到座位旁的时候,校花站了起来,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朝他们落落大方地走过来。校花在他们面前站定,主动伸出一只手,笑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刚刚付西州跟我提过你,真羡慕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盛桃也伸出手,虽然校花温柔美丽,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等盛桃落座,下半场比赛也就开始了。这时,她旁边的女孩子突然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问:“你认识交大那个大帅哥啊?”

盛桃愣了一下,笑嘻嘻地回答:“我弟弟。”

“他和校花怎么回事啊?他们在谈恋爱吗?”女孩并不关心付西州是不是盛桃的弟弟,她只想寻求自己问题的答案。

盛桃整个人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因为校花刚刚的动作,好像是在跟自己男朋友的朋友打招呼一样,一下子就将盛桃推得很远。

盛桃顿时恶向胆边生,也不管场内的比赛多么激烈,站起来一步一步朝旁边亭亭玉立的校花走过去。校花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或者说,看着正在比赛的付西州,根本没有注意到盛桃。

盛桃站在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叫她的名字,等她回头,这才问:“你喜欢付西州?”

校花没想到盛桃的问题如此直接,不由得红了脸,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盛桃又问:“那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校花闻言瞪大了眼,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地摇了摇头。

盛桃看着漂亮的校花,缓慢地露出笑容,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毒液喷到面前的美丽女孩身上。

她笑了起来,然后一路飞快地冲到篮球场中央,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志在必得地说:“付西州喜欢我,喜欢得要死要活的那种。”盛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看着被大家误认为是“付西州女朋友”的校花惊讶而有些难堪的表情,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

“而且你信不信,就算我此时要被篮球砸中了,付西州也一定会冲过来,单手帮我挡住球?!”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盛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的世界晃了晃,然后开始扭曲,盛桃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只有前半句做到了……而单手替她挡球什么的,不提也罢,反正付西州总是这么不靠谱。意识抽离的那一刻,在整个天地之间,她只听到付西州在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七、她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盛桃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窗外夜幕低垂,医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走廊上有人急匆匆地走过。

她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终于看到一个影子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徘徊。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谁,甚至怀疑砸中自己的那个球是他故意扔的。

“进来啊。”她扬声说了句。

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盛桃愣愣地看着门口站着的文学小王子,想了半天都没想起他的名字。

“你……你好。”盛桃说话都磕巴了,干涩地打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小王子追盛桃追了很久,情书写了一箩筐,期盼着哪天盛桃被自己感动,主动过来请求交往。可遗憾的是,他没等来盛桃,只等来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此刻就站在他身后,用不善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大概意思是:你怎么还敢出现她面前?小王子不由得一阵紧张,想起之前他站在自己面前,轻飘飘地扫了自己一眼,嘴角带笑道:“你想追盛桃?”

小王子木讷地点了点头:“她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付西州又一笑,甚至差点笑出声:“我都追不上她,你还瞎忙活什么?”

后来小王子还是锲而不舍地给盛桃写情书,但是再也不敢送出去了。

这一刻,虽然付西州用一种看尸体的目光看向这边,但他一想到盛桃正看着自己,就鼓足勇气,不仅没有落荒而逃,反而强装镇定地走了进去。

小王子屏着一口气,将果篮放在柜子上,又把手里的信封交给盛桃,飞快地说:“桃子同学,我听说你受伤了,十分难过,所以我为你写了诗,祝你早日康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们改天见,拜拜!”说完,他回头看了付西州一眼,脚底抹油,立刻溜走了。

“你们认识?”盛桃怀疑地盯着付西州。

付西州走进来,一言不发地将信拿了过去,直接塞到了果篮最底下,然后把果篮提起来放到门口,最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盛桃反应过来之后,付西州连小王子残留在空气里的味道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喂!”盛桃对他无视自己感到十分不满,重复道,“你和小王子认识?”

付西州抬了抬眉毛,嘴角的笑带上一丝嘲讽,看起来耐心十分有限:“王子?你要不要顺道去看看脑科?”

盛桃冲他扮了个鬼脸,结果动作做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付西州冷笑一声:“没见过去看比赛还能把自己看进医院的。”

盛桃没说话,默默把目光移向窗外。

但显然付西州不会放过她,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好好坐着看比赛,突然跑下去干什么?”

“……跟我同学打个招呼。”盛桃眨眨眼,看窗外的小鸟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听说—”她顿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和我同学在一起啦?”

付西州听完她的话笑了:“什么同学?你有哪些同学,我还不知道?”

盛桃不说话了,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烫得她整颗心怦怦直跳。

付西州了解盛桃,就像桃花了解春天,雨水了解土地一样,但这样的付西州,却不记得那个喜欢他的漂亮女孩的名字,因为他的眼睛和一整颗心里,全都是盛桃。

“喂!”盛桃看向窗外,日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照得耳朵上的绒毛都在闪闪发光,她的脸红得像一颗水蜜桃,还装作不耐烦地说,“问你话呢,你说话啊。”

付西州无声地勾起半边唇角,靠在门上,略微歪着脑袋,看着那个明明在意死了却还是装作不在乎的女孩。半晌后,他弯了弯唇,说:“我也听说了一个传言。”

盛桃怔了一秒,回过头来。

“听说,我很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要活的那种。”

叭、你可怜可怜我,也喜欢我一下吧

盛桃出院回家之后,她养在阳台上的蒲公英早就枯萎凋谢了。于是,她花了一整天将房间仔细地打扫了一遍,等到夕阳缓慢落下,整座城市被镀上一层金黄,她才脱力一般坐在地板上。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眼睛失去焦距,怔愣地望着窗外缓缓飘过的云朵。忽然,她忍不住开始想,付西州和校花现在在干什么呢?看电影?逛街?吃饭?他们有没有牵手?

盛桃一想到付西州那双干净漂亮的手要握住别人的掌心,整个人恍惚了,倏尔落下泪来。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女孩子,哪怕从前付西州把青蛙塞进她的被子里,她也没有哭过。

但是此刻,为了一个假想的场景,她哭得无法自拔,怎么也停不下来。

时光倒回到昨天,在付西州问出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之后,盛桃像是一颗突然从树梢落到地上的柿子,摔进了泥土里,还梗着脖子说:“谁喜欢你啊?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盛桃说完之后,付西州沉默了好几秒,然后他静静地看着盛桃,看得盛桃一阵发慌。正在她思考要不就老实回答“是是是,我就喜欢你了,你要怎么样吧”的时候,付西州忽然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那就好,那我明天就和你们的校花同学去约会啦,麻烦你自己回家啦。”

一想到付西州那恶劣的笑容,盛桃气得想骂人,但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嘴就不受控制地打嗝。盛桃越想越委屈,干脆张开嘴,号啕大哭起来。

“喂,你干吗哭得像失恋一样啊?”付西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站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付西州仍旧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双手抱着胸,懒洋洋地靠着墙,低低地笑了,那样子显得十分无奈:“承认喜欢我,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吗?”

盛桃原本想说“谁喜欢你啊,自恋狂”,但是她一张嘴就开始打嗝,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她完美地错过了这个机会,付西州已经当她默认了。

付西州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轻轻将女孩拥进自己的怀里。他像是抱着一个瓷娃娃,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哄她说:“那我先认输吧。盛桃,我喜欢你,你可怜可怜我,也喜欢我一下吧。”

<!--PAGE10-->九、我喜欢你,在这件事情上,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的某一天,盛桃的眼角都已经生出了细细的皱纹。她忽然记起高考结束后的那个闷热的夏天,自己趴在付西州的背上,趁着醉意向他告白的场景。

其实,十七岁的付西州在听到少女得意扬扬的告白之后,怔愣了许久,甚至忘记了时间在流淌。他小心翼翼地扭过脖子,少女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脑袋软软地歪在一边,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盛桃的脸,这是陪伴他成长的女孩,是收集了他所有快乐与难过的女孩。他从没有想过盛桃会和自己怀有同样的心思,他没有想过,他也不敢去想。

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无法自拔的时候,才会变得十分小心,小心到连呼吸都怕惊扰到她。

那一刻,付西州的脑袋里什么也没有,他只是遵从了人类的本能,偏过头,轻轻亲吻了自己暗恋了许久的少女的脸颊。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盛桃才知道的事情,她还知道,原来早在那个闷热的夏天,少年就已经想过很多年后的他们: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走在夏日的街头。

至于那两个被她摔碎的情侣风铃、文学小王子、后来突然出现的校花,原来一切都是付西州的主意。

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盛桃承认:盛桃喜欢付西州。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喜欢到可以沉默地陪伴她长大,走过人生的每一段路程;喜欢到清晨睁开眼的时候就在思考,她是不是又在赖床;喜欢到明明对桃子过敏,却还要买一堆放在房间里,因为这是她的名字。

如果需要的话,付西州可以很骄傲地对盛桃说:“我喜欢你,在这件事情上,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当然,盛桃也可以很骄傲地向世界宣告:“盛桃喜欢付西州,至于有多喜欢,十七岁的盛桃早就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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