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叫老朽太傅大人，不知递了辞呈多少年了。”姚太傅淡淡道，似乎还映射中了从前的影子，刚正不阿。

是了，这是大邺两朝元老，姚元是，字观南，人称南山居士，辅佐过两代君王。

多年前的一桩贪污案，将所有的脏污证据倾倒在此清廉之臣身上，一夜之间，周正之臣声名狼藉，被投大狱，而后万人血书上表，不过堪堪救回他的一条性命，出狱后，姚元是递了辞呈，归隐贺南山，不再接受俗世之人求见。

檀迦不知道先帝是否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但是她清楚，如此年纪，留下一世清名谈何容易？何必再做那些惹人诟病，死后也不安逸的事情闹得自己愧心呢？

老臣子为大邺殚精竭虑的，年过古稀，暮年之际，更不该任由那些腌臜污秽随意脏了文人风骨，如此作为，实在是寒了臣子的心。

“听说些是你的手笔？”姚元是让沈温玉将册子递过来，“一隔离，二治理，三防护，条条框框，十分严明，想必花费了不少的心力，这也就罢，那因此花费的钱财，从哪里来呢？”

檀迦淡笑道：“自然是从晚辈的私库来，百姓之于我，正如民之于臣，民供养臣和君，而臣自当护民，为君分忧，是以，只要能有一个好结果，又何必在乎这其中晚辈付出的多少呢？”

她是如何想的，就如何说了，不管旁人所言，她也做了。

姚元是没说话，反而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百姓不一定会买你的账，你先前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这么快就被遗忘！”

随后姚元是自嘲道：

“就像老朽为国为民，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被投大狱，遭人辱骂，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檀迦垂眸：

“雀奴认为，若为国为民，背上污糟的名声，或是为人辱骂，都无法磨灭那一颗干净的心，总有臣子会经历这些，昨天是您，今天是我，明日是他，只要大邺还在，还有百姓，那雀奴做的这些，仍然是有意义的。”

随后他笑了笑：

“若我被冤入狱，也有万人血书跪呈，我就算是当即死了，也值了。”

许是这番言论被这少年郎说得如此轻松，姚太傅也露出个笑来：

“确实值了。”

“不过晚辈认为，百姓应该耳聪目明，这样才能时刻鞭策小王成为一个合格的王爷，王爷也是臣子，也是百姓的父母官，年轻时谁都做过错事，知道做错了，并且进行改正，这才是合格的父母官，毕竟小王也是个普通人。”

檀迦抿下一口茶，神色未曾有变化：“人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这才是晚辈应该做的。”

“很好，你志不在王侯，三番两次来这贺南山寻我。”姚元是放下小狼毫，极力把背挺地笔直，“你很聪明，应该记得我是一个辞了官的帝师，空有虚名的太傅，无权无势，我之于你而言，除了背负一身骂名之外，毫无意义。”

檀迦抬眼，认真且坚定：

“您知道的，错不在您，在于世人的蒙昧，不愿相信自己所见所感，只愿相信耳旁风，愿您能放下心中芥蒂，随晚辈入世，成为荣府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