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现在才知道。
现在才知道。
入了夜,江浸月这次没住在禅房,而是住在了凡生前的竹屋。
本来了然要按照了凡的话,将这个竹屋都燃烧殆尽,但是他到底是有些不忍,眼前这样算的上是年幼的女子,或许这个竹屋,是她能了解了凡唯一的途经了。
他怎么敢毁了江浸月心头最后一点念想。
江浸月将从前了凡翻过的书都拿出来,一本本看,她看见一本书封面的批注:
“迦”字很好,世间之时,她即世间。
江浸月又翻了一页,后面那句写的是,吾女檀迦。
有些空白的纸张的上面,都抄录了一些各种经文,旁边都会带一句,吾女檀迦,岁岁平安。
吾女檀迦,顺遂安康。
檀嬴,檀迦。
不出意料,檀嬴应该是了凡俗世的名字。
江浸月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怨的,怨檀嬴大限将至却也不肯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生父。
世道乱得很,将她交由徐氏恐怕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可是她的母亲呢?
她的生母,江浸月仍然是道现在都不知道。
檀俆,应该就是徐氏的名字。
三天时间,江浸月翻阅了这竹屋的很多事情,发现还有他和徐氏来往通的信件。
无一例外,徐氏是知道自己兄长的抱负,不愿他屈身佛寺之中,囿于砖瓦之内,所以总是说一些关于几个孩子的趣事,尤其是说关于她的,希望能借此机会,让檀嬴展颜。
檀嬴确实是高兴的,落笔都带了些气息不稳。
他布局多年,更害怕自己一个字落错,满盘皆输,连带着女儿也没有一个好下场。
所以他选择沉寂下来。
檀嬴在册子中写,他说他做了个梦。
他看见女儿浑身血污地倒在乱葬岗,漫天白雪落了一地,他在梦中崩溃,为女儿超度,只是再往后,便什么也窥不见了。
不是还能活三十年吗?
按照道理来说,也不该是在这几日便去了。
江浸月仍旧是快速地翻看那些册子,直到最后面。
檀嬴写下一段话:
我在梦中之时,见小囡如此模样,心痛不已,若可以,愿以余生,换小囡重活一世。
是我的过错,是檀氏无能。
我只恨自己生在这个朝代,却无能为力。
江浸月压抑地哭声,滴滴落在的册子上,泪水晕染墨迹,她下意识地要擦干净,不愿弄脏一星半点。
“爹,父亲……”
或许檀嬴不是一个成功的储君,但是他确实能称得上合格的父亲。
江浸月上一世从不信鬼神之说,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与难过,只是现在。
她已去的父亲,是拯救她于绝望的神明。
所以,檀嬴会在乱葬岗的风霜中超度她。
所以,檀嬴才会在这一世早亡。
会和她说话,会同她下棋,因为没有一个父亲是不了解自己女儿的喜好的。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世间没了精通佛法的了凡大师。
她从此也没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