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发了话,这一行人才离开了主院。
临走时,江浸月分明瞧见了宋姨娘那带着探究和几分得意的眼神,可她只当做没瞧见,垂下眸子,一身衣衫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都要被阴郁笼罩。
最后老太太看着江浸月,苍老的脸上也是说着家和万事兴,口头上又安慰了几句:
“你爹自小被我宠惯坏了,就是个混不吝,毕竟是你亲爹,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呢?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最有孝心的,想必也一定会体谅我这个老太婆。”
直到老太太也带着人离开,江浸月才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笑出来了。
给她扣上了这么大一定孝道的帽子,指望着她体谅老太太做的任何决定,原谅她的偏心。
这话说的太冠冕堂皇了,老太太难道真的不知道江峰做的事情,对徐氏和三个子女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吗?
正是因为她太清楚,但是她始终抱有所有人都应该为江府的前途和名声牺牲自己的一切。
哪有什么隔辈亲,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心疼。
江浸月叮嘱了安嬷嬷几句后,浑身带着疲惫和乏累如同幽灵一般回了锦阁,阿善和阿难将床下的一大摞的账本全部都搬出来了。
用了一个大箱子装着,江浸月一时也脑袋都是昏的,看见堆得小山一样的账本睁大了眼,这么多账本,得对到猴年马月去?
江浸月所以翻了一下,这些东西,不出意外,就是可以定平西侯府和定北王府罪证的东西。
也是他们是否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以及妄想勾结他国谋夺中原的罪证。
江浸月看着这一大摞的账本,竟然哭出声来了,不是因为账本太多,是她终于熬到这个时候了。
如果她没有经历过上一世,这一世可能早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原先的结局。
“小姐,别哭了!”阿善有些措手不及,但没问江浸月为什么哭,只拿了帕子递给江浸月,“若是小姐嫌这账本多,院里的丫鬟,都会帮着小姐的。”
江浸月知道,自从上次她去过公主府后,想必长公主也发觉她不寻常女子的心态和想法,是以,上次霍停给的账本,如果做不好,那么她就会成为霍停和霍情的棋子。
当然,她仍旧是能唤霍情一声“姑姑”,可就仅限于此了。
能跟在她们身后,或者跟他们平起平坐,享受这些权力之外,自然是要承担许多压力,甚至常常处在生死徘徊的边缘。
与其说这些账本是霍停想要刁难她,不如说这些账本是投名状。
江浸月擦干净眼泪,又恢复了原先从容不迫,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她的决心有任何撼动的模样:
“这两日我会给老太太送话去,就暂时先住在锦阁了,因为照顾母亲,暂且先不去给老太太们请安,也能有时间将这些账本都摘完。”
反正住在寿松院,也不过是为了让江峰和宋姨娘无法把持自己的婚事,暂且无法被宋姨娘拿此事作为筹码和威胁,让自己有更多时间成长和布局。
阿难知道自家小姐向来是有主意的:
“好,奴婢也能帮一点忙。”
素问倒是没什么表情,满脸都是恳切:
“小姐,账本这事儿奴婢也看不懂,若是您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告诉奴婢就可以了,除此之外,锦阁其他的事情,奴婢可以负责。”
茯苓倒是对这个账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左翻翻右看看,眼神灵动:
“奴婢来帮小姐,奴婢的爹原先还是个账房呢!”
阿难几人都有些诧异,笑道:
“看来茯苓还算我们这几个人之中认字多的那个了,我和阿善都是入了府才识字的。”
若不是因为寿宴过后,前头已经过了请期,现下便只剩下亲迎,到了四月底,正好将喜事都结束,五月再好好上课。
可多半是上不了多少日子,五月初五的时候,便是端午节,届时又有端午划龙舟的习俗,虽说这是江南传来的,可西沙的玩意儿少,这边的人家却也渐渐爱上了。
端午吃粽子,然后看龙舟比赛,各家少爷小姐都愿意凑这个热闹。
江浸月眼波流转,再不见半点暗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