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显得有些单薄,眼睛不大,却滴溜溜地转得飞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
他穿着一身明显是大人衣服改小的、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磨损的蓝色布褂子,裤腿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
进门就先对着办公桌后的林叶弯了弯腰,脸上堆起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活脱脱一个小号的闫埠贵。
“林主任,您好,俺叫阎解成,住南锣鼓巷95号院,阎埠贵是我爹。”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显然是紧张所致。
但那股子努力想表现得体、讨好大人的劲儿,简直是阎埠贵那套处世哲学的复刻。
林叶看着眼前这半大孩子,心里不由得再次感慨,这阎老西教育孩子的方式还真是,独树一帜。
这察言观色、点头哈腰、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简直是从小就耳濡目染,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技能。
不知道阎埠贵是刻意教导,还是孩子们在那种环境下自发模仿的结果。
“嗯,我知道你爹。红星小学的阎老师,你们院的三大爷。”
林叶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指了指旁边的靠墙放着的长条木凳。
“坐下说。这么晚跑过来,有什么事?”
阎解成有点受宠若惊,身子缩得更紧了。
“不用坐,我站着就行,站着就行,不累。
林主任,我爹让俺务必把这个交给您,说十万火急,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贴身处掏出一个折叠得四四方方、边角都对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双手捧着。
恭恭敬敬地递到林叶面前的桌子上,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信封是最便宜的那种黄草纸糊的,薄薄的,上面一个字也没写,透着一股阎埠贵式的谨慎和算计,不落任何可能授人以柄的文字痕迹。
林叶拿起信封,没有立刻打开,手指能感觉到纸张上还残留着一点少年人奔跑后的体温。
他抬起眼,看着紧张得直咽口水的阎解成。
“你爹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阎解成缩了缩脖子,努力回忆了一下。
“我爹他就把信塞给我,说解成,跑快些,去街道办找新来的林主任,亲手交给他,别的啥也别说,送了信就赶紧回来。
表情挺严肃的,好像还有点兴奋?我也说不准。”
他复述着阎埠贵的话,眼神却有些闪烁,显然并不完全理解这其中弯弯绕绕的深意,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
看着闫解成的表情,林叶看出来只有迷茫,应该不是装的。
林叶点点头,心中已然明了。
阎埠贵这是既想递消息,又不想亲自出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表了个忠心。
典型的阎氏风格,付出最小成本,博取潜在最大收益,风险还得别人担着。
“行,信我收到了。辛苦你跑这一趟。替我谢谢你爹,就说他的支持,我收到了。”
林叶特意在“支持”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然后挥挥手。
“天晚了,路上黑,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哎,好嘞,谢谢林主任,我这就走。”
阎解成如蒙大赦,又笨拙地鞠了个躬,这才转身,像只耗子般,飞快地溜出了办公室,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里。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桌上那盏白炽灯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叶拿起那封薄薄的信,走到灯下,就着明亮的光线,用小刀仔细地裁开了封口。
信纸是同样廉价的草纸,但上面的字迹却写得十分工整,甚至略显秀气,一笔一划都透着教书先生特有的板正。
这是阎埠贵一贯的风格,物质上可以匮乏,但面子上不能落了下风。
信的内容不长,没有过多寒暄和废话,直指核心。
阎埠贵在信中说,他作为院里的三大爷,又是人民教师,平日里对院里的人和事也算多有关心。
何大清当年突然撇下一双儿女跟白寡妇跑了,院里人都觉得是他色迷心窍,自甘堕落。
但他阎埠贵素来心思细密,总觉得这事透着点蹊跷,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提到,何大清走之前那两三个月,易中海和后院的聋老太太与何大清走动得异常频繁,常常关起门来嘀嘀咕咕。
尤其是聋老太太,那段时间简直把何家当成了食堂,常让傻柱给她做饭送过去,有时也会特意叫上何大清一起吃喝。
而那个白寡妇,最早来院里认门搭线,据说是找聋老太太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正是由易中海居中引荐,才和何大清熟络起来的。
阎埠贵写得比较含蓄,用词谨慎。
多是似乎,好像,可能这类模糊的词语,但组合起来的意思却很明白。
他强烈怀疑何大清的离开,很可能是被易中海和聋老太太这两位联手给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