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
这大概……大概就是地狱之景吧?
她的脑子有些发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看向原本压在她身那人,而后,陡然一声悲鸣。
“墨归?墨归——!”
真是可笑。
她怎么就忘记了?倘若遇到危险时,他绝对是第一个冲上来保护她的人啊!
步青衣前所未有地慌乱,她跪在地上拼命摇晃墨归的身子,可他一直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一大滩殷红血泊正在他身下汇聚,慢慢扩散开去。
他的脸色惨白,就像是……死了一样。
那一瞬,步青衣的脑海也成了空白一片。
没有人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当两方人马不约而同停下战斗,努力在横七竖八的尸骨中寻找己方还活着的人时,一个人被另一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在人群中寻觅。
终于,他找到了。
“主子?!”卫九城的嗓音沙哑,双目赤红,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步青衣身上的铠甲已经破损大半,脸上、身上满是干涸血迹;卫九城在卫钰搀扶下找到她时,她正呆呆地坐在地上,怀中抱着那个曾许她无数约定的男人。
噗通。
卫九城瘫软跪倒在地,爬到墨归身边,一遍又一遍试图将他唤醒。
卫钰没有阻拦,他低着头,看着满地刺目的红色,狠狠攥紧拳头。
爆炸那一瞬,他把处在边缘的卫九城一把拉到自己马上,这才让卫九城捡回条命,而那些拼了性命在守护步青衣和墨归的乱雪阁子弟们,多半都回不来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或许己方损失的,还有更重要的人。
“九城,起来,现在不是哭丧的时候,他不是还没死么?”弯腰探过墨归微弱脉搏,卫钰低声呵斥,“你的愿望是保护好他吧?那就给我站起来,做你此刻该做的事!你是卫家的男儿,你必须坚强!”
卫九城抹了一把差点涌出眼眶的泪水,一咬牙,推开失魂落魄如同木偶的步青衣,回头盯着卫钰一字一顿道:“帮忙!”
“嗯。”卫钰淡淡一声应允,扯着墨归的手臂将他背到身上。
步青衣仍坐在原地,看着渗入沙土中的血迹发呆。
“该走了。”卫九城轻柔地搀扶起步青衣,像是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主子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我们这就带他去找大夫,他一定没事!”
步青衣迈开脚步,生硬,麻木。
仿佛没了魂魄。
要是她没有执意复仇……
她肯顺从他的心愿放下执念,随他浪迹天涯……
哪怕她仅仅没有任性地要求来这里……
如果……如果墨归不在了……
一次次选择化作记忆碎片,生生撕碎了步青衣的心,她的脑海里混沌一团,除了悔恨,再无其他。
卫钰不确定墨归是否能活下来,也不确定步青衣是否会恢复,他很现实,只想走一步算一步,背着昏迷不醒的人,搀扶着满心疮痍的人,一步一步往回走。
他并没有忽略,就在步青衣身后不远处的那两个敌人,只是不想再战斗下去了。
元国师靠在死去的马身上,一只手拼命想要将半个身子都埋在灰土里的裴铎拉到身边,而他的另一只胳膊,远远地躺在十余步之外。
即将逝去意识时,身边赶来许多士兵。
“元国师,这……主帅他……”
“还是先把元国师带去诊治吧!”
“找谁治?拉图木大夫也炸死了啊!”
元国师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
他抬起满是血水的手遮挡住阳光,一抹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苦笑。
“收兵吧……都结束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量,却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那天,干燥的西部平原罕见地下起了雨,瓢泼大雨。所有悲痛的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雨后的草木继续茂盛生长,很快就淹没了那些长眠于此的战魂。
四天后,霍尔都撤军的消息传遍整个中州,这场在所有人猜测中会持续很久的战争,就这样以一种难以想象的结局落下了帷幕。
中州大陆,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