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钰还是老样子,既不高傲自大也不妄自菲薄,坦言自己并非旁人眼中不学无术只靠前人阴凉的无能之辈,却又认为一场接一场的胜仗得益于家中长辈们的悉心教导,而非什么天赋异禀。热热闹闹的小聚上,卫钰平静淡然得像是一块石头,唯有与凤栖和小荷包说话的时候才会短暂地露出笑容,若是不熟悉的人看见,必然会以为这有说有笑的三人是一家子。
时至今日,步青衣仍未找到合适机会向小荷包说明情况,或者该说,她一直在犹豫,一直在躲避,不想被卫钰看出她眼中闪烁的目光。
“有心事?”趁着墨归去给秦川送饭的时候,陆景弈凑近到步青衣身边坐下,将一杯暖好的酒递到她面前。他低声轻问,脸上仍是步青衣所熟悉的那种温柔:“这几日总见你心不在焉似乎在为什么事苦恼,今天脸色看上去又不太好……行军打仗本就辛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若病倒了,我该如何向你那帮兄弟们交代?只怕他们会把我生吞活剥,再切成块腌在酱缸里。”
步青衣勉强笑了笑:“里里外外一大堆琐事,难免会有心烦的时候,晚上睡得不是太安稳。不过没关系,照这速度我们很快就会到达帝都,除掉裴赞、帮你夺得皇权之后,我就能高枕无忧了。”
陆景弈知道她没有实话实说,却也不愿惹人想追问,只好轻叹口气点的点头:“你不愿说就算了,反正有墨先生从旁照顾,总不至于放任你折磨自己。至于卫钰和小荷包那边……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先放一放可好?卫钰是我们这边唯一有能力带兵打仗的主将,我不希望他在这时候分心。”
步青衣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仍是愁眉不展。
她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以冷静地选择将个人私事推后,可是秦川能够理解吗?要如何委婉地劝阻秦川,同样是个难解的题。
“对了,今晚我要和卫钰一起研究用兵计划,凤栖说什么都要陪卫钰一起,所以能不能让小荷包和你一起睡?除了卫钰和凤栖之外,那孩子似乎只亲近你和墨先生。”
步青衣看着陆景弈略带歉意的表情,再扭头看看连载卫钰身上的小荷包,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在她看来,带小荷包一起睡并不是什么问题,反正在帐篷里空间很大,两三个人席地而睡也不觉得挤。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铺好被褥准备迎接小荷包的时候,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小荷包却提出了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要求。
小荷包是墨归去卫钰帐内接来的,他本打算送到步青衣帐中就离开,不料却被小荷包死死抱住,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哀求之意看向步青衣。
“……所以这是闹哪样?”起初步青衣茫然不解,只能无奈地向墨归求助。
墨归略微沉吟,单膝跪地在小荷包耳边低语几句,小荷包忙不迭点头,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小荷包想和你一起睡,又不愿意离开我,所以她提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墨归抬头看向步青衣,一脸纯洁无辜,“她觉得,我们一起睡比较好。”
步青衣微微一愣,随后目光飞快地在左右四顾,寻找着任何可以当武器砸过去的东西。
墨归心安理得地牵起小荷包的手,走到地铺旁边一屁股坐下,自由自在仿佛这就是他的房间,甚至还拍了拍地面,一副反客为主的慷慨模样:“来,坐吧,多你一个挤不到哪里去,我可以勉为其难忍一忍的。”
“能不能要点脸?”步青衣飞快一个白眼甩过去,“当着小孩子的面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掉?”
“既然是当着孩子的面,那就不要说这些虎狼之词了,太吓人。”墨归得寸进尺地向后躺倒,枕着双手怡然自得,“这次可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小荷包的要求。我想大概是因为白衣侯和凤栖姑娘平时也是这样带她的吧。不过小荷包都提出来了,总不能残忍拒绝一个孩子的请求,对不对?”
小荷包对墨归粘得紧,这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让墨归一个大男人独自带小荷包终归不是那么回事。
步青衣还想继续翻白眼,无奈眼睛生疼,只好紧挨着小荷包坐下。小荷包坐在步青衣和墨归中间,高兴得满脸都是喜色,一手拉着步青衣的手腕,另一手扯着墨归的衣角,虽然还是不能开口说话,却毫不厌烦地听着不轻易和墨归二人之间难懂的交谈。
不知何时,年幼的孩子悄然睡去,仅靠着步青衣手臂的小脸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以前从没想过,小孩子居然可以这么可爱。”步青衣轻手轻脚将小荷包放到被褥上,又仔仔细细为她掖好被角,不觉自然自语道。
墨归看着她在烛光掩映下的侧颜,唇边忽地勾起一抹浅笑,探头在粉靥轻轻一吻,嗓音充满蛊惑。
“喜欢的话,我们也要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