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钰离开之后,步青衣和墨归也很快离开了议事厅。
及至走回自己的房间前,一路上步青衣半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力地抓着墨归的手。
“所以,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墨归扶着步青衣在简陋的木板**坐下,转身关好门窗又回到她身边细细询问。
议事厅中,步青衣陡然变化的脸色就已经让他猜到另有隐情;回来这一路上,她的掌心冰冷全是汗珠,还带着细碎的颤抖,很显然对步青衣而言,陆景弈那一番话绝对让她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步青衣的脸色仍然苍白,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墨归的话落地半晌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用力吞了口口水。
“如果我没猜错,杀害卫钰爹娘和妹妹的人……就是我和川哥。”
这个消息着实过于惊人,以至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墨归也倒吸口凉气,难以相信步青衣所说的话。
“你确定吗?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你和秦伯一起参与的任务应该很少吧?”
“就因为很少,所以我才十分肯定。”步青衣不安地双手紧握,神色恍惚,“难怪那天看到卫钰父亲灵位上刻着的名字时,我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年我和川哥并没有被告知要击杀目标的名字,但是我听得清清楚楚,当时那人的妻子的确喊他淮恩。事后我还曾向川哥好奇地说起过,被杀的那人颇有武者风范,大概是个将军之类,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惹到了皇帝……”
对于当年的事情,步青衣没有任何隐瞒,全部都清清楚楚告诉墨归。二人虽不想相信,却也不得不认可一个事实——被秦川杀死的人与卫钰的父亲处处吻合,在这件事上,不会再有出现奇迹转折的可能了。
“事到如今,想要推翻过去已经不可能,不管再怎么困难也只能面对。”墨归拉起步青衣的双手放到唇边,注视着她的眼眸,轻轻亲吻冰凉指尖,“仔细说的话,当年动手的人是秦伯和顾阁主,与你倒也没有太大关系,至少白衣侯的父母和妹妹都不是死在你手中的。”
步青衣一声无力苦笑:“任务是我和川哥执行的,卫老将军的护卫也是我杀的,我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与我无关这种话?”
墨归抹了一把脸,一时无言以对。
步青衣不是那种会逃避责任的人,这点他再清楚不过,可是眼下的情况,坦白告诉卫钰当年的真相将会造成多大影响,恐怕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再说现在小荷包跟在卫钰身边,倘若卫钰真的因为杀父之仇拒绝将小荷包还给秦川,届时只剩下小荷包这一个亲人的秦川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太多太多无法确定的变数,令得步青衣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她从未像此时这样痛恨过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而残酷的上天,从不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
卫钰和陆景弈整顿好人马,两军合二为一汇成一支队伍,士气高昂地踏上讨伐陆景年的征程时,步青衣仍未作出是否要告诉卫钰真相的决定。沉重到令人难以呼吸的困扰时时刻刻纠缠着她,墨归在一旁看着却也是有心无力,秦川急不可耐的催促更是不停不歇,数不清的无形压力一股脑全都浇铸在步青衣头顶。
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咬牙硬扛着罢了。
好在启程后不过几日,打着缙字旗的大军便正面遭遇来自朝廷的镇压,惊惶失措的陆景年调集各路兵马,企图靠数量上的优势一举压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本已经做好苦战准备的缙王军却没有多少死伤,在卫钰出神入化的指挥下,缙王军仅以极小的代价重创朝廷大军,还劫走了对方的全部粮草辎重,缓解了缙王军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
一时间,曾经加诸在卫钰身上的“连战场都没上过的草包将军”、“废物二世祖”等等称号,眨眼变成了心悦诚服的夸赞与颂扬,同时也再次证明了世代为将的卫家实力仍在,忠诚如故。
只不过这份忠诚是对于国家的,而非某一个特定的君王。
从想法到身体全部得到解放的卫钰,化身成为调兵遣将、横刀立马永无败绩的战神,沙场之上酣畅淋漓的厮杀似乎也让他找到了一身神勇的用武之地,战斗越是频繁艰苦,他的精神反而更加抖擞昂扬。
“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就连我都没看出来,无论排兵布阵还是亲战沙场,你都已经不逊于卫老将军了。”
又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仗后,陆景弈给了将士了一整天时间放松歇息,并从附近百姓手中购置酒肉犒赏三军,当然也少不了与好友们聚到一起小酌一番,而对于卫钰的夸赞,显然是这场小聚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