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朗本不该随身出行的。
他功夫差,又没经过任何军营操练,陆景弈原本想让他留在村子里,和南烛一起保护女眷们。可是因为柳潇忆毁容之后变得格外冷淡,最近这段时间白月朗的心情十分不好,他并没有遵从陆景弈的安排,而是悄悄跟着队伍一起上了路。
城中之战,手无寸铁的他笨拙地躲避着刀光剑影的伤害,仗着那股子灵活劲儿倒也落得个毫发无损。可就在即将撤离的时候,他看到了以一敌四的雷云蔚,看到了雷云蔚肩头深深的伤口和即将体力不支的苍白脸色,他看见了盘旋在雷云蔚头顶那片死亡阴影。
根据雷云蔚的回忆,就在敌人的刀向他胸口刺来那一瞬,本来在十余步远外的白月朗突然冲了上来,用那具总是被雷云蔚嘲笑虚弱的身子撞开敌人,解除了雷云蔚的危机。
可是紧接着,下一瞬,来自另一个敌人的刀刃并重重砍在白月朗的胸口上……
白月朗没有死,至少此刻他还活着,可是没有创药,他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过多的流血让他在昨天开始陷入昏迷,无论怎么呼唤都醒不来。
“青衣,我们回不去了,对吧?”仿若木雕的雷云蔚眼珠微微一动,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熟睡的孩子,口吻却令人心碎,“那么至少……至少让他走得别这么痛苦……他是为了救我啊……这个笨蛋,平时明明那么笨拙、那么蠢,怎么这种时候突然敏捷起来了呢……那一刀明明应该我来扛……”
步青衣的心口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雷云蔚,只能将他不断落泪的头抱在怀中,用力握紧白月朗那只没有任何回应的冰冷的手。
“可以的……我们可以冲出去,我保证。”步青衣暗暗攥紧拳头,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斩钉截铁道,“你们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带你们离开这里,带你们回家!”
此去西平帝都不过千余里,一路策马很快就能回家。
可是,这回家的第一步,能踏得出去吗?
步青衣丝毫不敢把自己的担忧情绪表现出来,她心里深深清楚,这支队伍已经溃不成军,她和墨归的到来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连她都没有信心,那些人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靠着粗糙的经验,步青衣和墨归大致为受伤的人们进行了包扎,挖些野菜合着草丛里积洼的雨水用以果腹,又让众人短暂休息了几个时辰,步青衣准备趁着夜色带着这一群残兵败将突袭出去了。
陆景弈此时已经疲惫得没有任何主意,加上他本身也有一些轻伤,步青衣便安排他在队伍中央整理队伍,由她和墨归在最前进行突袭。
丑时整,趁着敌人最困倦的时候,步青衣和墨归悄悄摸索到平原边缘。组成包围圈的敌人已经枕戈睡熟,只有寥寥数人无精打采地巡逻放风,看上去警惕不高。
步青衣和墨归兵分两路,动作迅速地解决掉四个放哨的士兵,行动之敏捷根本不容哨兵有提醒的机会。创造出一处出口后,二人招手示意后面的队伍从此走出,并一左一右从旁警戒。众人都知道这是关乎性命的时刻,谁都不敢大声喘气,集中精神专注脚下,生怕不小心发出半点声音。
已经被围困数日的队伍有条不紊地悄然通过,眼看就要走出敌人的包围圈困龙升天时,偏偏意外不期而至。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一名年轻士兵,原本担任陆景弈的护卫任务。这士兵格外机警,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可正由于他把所有警惕都用在了那些睡着的敌兵身上,因此并没能及时发现一条游走至脚边的小蛇,毫无察觉地一脚踩了上去。
受了刺激的毒蛇一口咬在那士兵的脚踝上。钻心的疼痛猝不及防袭来,那士兵下意识发出一声吃痛低呼,而就是这一声低呼,瞬间将沉睡的敌兵们全部唤醒。
“糟了!”
步青衣心头一紧,一把将身后的士兵推向前,自己则反身向队伍最后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