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话朕?真是有趣,你既然如此瞧不起朕,为什么拼了命想要进来这金丝鸟笼里呢?果然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你的本性就是背叛,狗永远改不了吃屎!”
陆昭徽的话音甫落,裴赞突然闪身而至。靠近即死罪的龙榻前,他猛地一把抓住陆昭徽的头发死死攥在手中,报复的快意浮现在扭面容上。
“陆昭徽,这些年我为你当牛做马,不知背负了多少骂名,可你对我怎么样?动辄呵斥肆意侮辱,把我当条狗一样呼来喝去,你会有今日都是你自己种下的果!”
裴赞毕竟是二流高手,陆昭徽虽然习过武,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几次试图挣脱无果后,陆昭徽索性放弃挣扎,顺势仰头看着裴赞,悠悠冷笑道:“裴赞……你真以为你当得了一国之君?名不正言不顺,你以为朝臣们会信服?这天下不是谁都能坐得的!且不说天下百姓如何,你以为我那些儿子们会放过你,任由你夺走陆家的江山?奴才就是奴才,你永远别想翻身为主!”
随着陆昭徽的话音落地,一抹寒光自他袖间腾起,径直刺向裴赞胸口。然而陆昭徽的动作在裴赞看来简直慢得不值一提,他只随便一摆手便将陆昭徽手中的匕首击飞,再一巴掌下去,陆昭徽竟整个人向后飞起,直至撞到寝殿的墙壁方才落下。
陆昭徽早已不是身体结实的壮年,这一摔让他眼冒金星,好半天也爬不起来,耳中听得裴赞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却只能徒劳地在地上狼狈的爬着。
裴赞的语气,充满了恶毒的戏谑之意。
“原来圣上误以为是我想要当皇帝吗?难怪,难怪圣上对我如此愤怒。还真是可惜呀,倘若太子看到圣上这幅愚蠢可笑的样子,必定会十分开心。”裴赞蹲在陆昭徽面前,狠狠拍了拍陆昭徽的脸颊,眸子阴冷如冰,“不妨告诉你,这皇位我还真没有兴趣。我想要权力的话,只需扶持你众多儿子中的某一位,让他成为我的傀儡足矣,何必我亲自去面对千夫所指?而你最偏爱的那位太子殿下正好如了我的愿,我不过是稍稍怂恿了一下,没想到他立刻就生出了弑君篡位的念头,甚至就连杀害手足兄弟也在所不惜。”
陆昭徽没有说话。
他说不出来。
与疼痛无关,与被嘲笑的耻辱感无关,唯一有关的,是因背叛而生的痛苦与绝望。
他一直认为,所有的儿子不与他亲近都是理所当然,但唯独太子,这些年来他想方设法保护的长子,是最没有资格疏远他的。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他拼命偏袒着的孩子,竟是杀害手足兄弟、谋权篡位的元凶!
“不明白为什么太子身为皇储还要篡位吧?”
没有反抗意识的陆昭徽毫无乐趣。裴赞失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飘飘洒洒的小雪,在他眼中慢慢沉淀。
“当初你为了把矛头全部引到缙王身上,故意放话说想要改立太子。我当然知道你的用意,可是你那位愚蠢的太子不知道,于是我便告诉他,你是真的对他不满想要将他罢黜,让那个他又恨又嫉妒的缙王成为新的太子。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的亲生儿子对你恨之入骨,主动找到我、拉拢我,就为了把其他竞争者都踹下去,从你手中夺回皇位。而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背着你一番私下谋划,既除掉了其他皇子又将嫌疑嫁祸到缙王身上;同时又能见你的力量除掉步青衣,简直是一举两得。”
至于背叛皇帝的理由……
虎毒不食子,亲手杀了儿子的痛苦,是裴赞这辈子都逃不过的梦魇。
“圣上就在这金鸟笼里好好看着吧。我不会让你这么早死去,至少要等太子继位登基,我把你们陆家的江山紧紧攥在手中后,再让你们父子二人来一场久违的重逢……到那时,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了!”
西平帝都的雪越下越大,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溟国暴雨连连,将许多东西阻隔在远方。
通过特制的服装和武器,刺客的身份很快就查明了,的确是裴赞手下的一批杀手。在沈君鸿的极力斡旋下,南溟皇帝和陆景弈各退一步,南溟方面不追究使团将刺客引入宫中引发的血案,批评方面也不追究南溟皇宫守卫疏漏导致的惨剧,联姻一事则要另行商议——倒不是因为这起案件导致两国关系恶劣,而是因为陆景弈之意不肯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公主回家。
不过两国既然早有联姻的打算在,此事倒也不至于彻底搁浅,南溟需要时间来安排其他的公主,陆景弈则要返回西平,先将刺客的事做个了结。
这是步青衣的决定。
经此一事她才发现,无论是裴赞对他的憎恨,还是皇帝对陆景弈的提防,都已经到了不惜连累旁人无辜枉死的地步。她无法袖手旁观,坐视局面继续恶化下去,与陆景弈彻夜长谈之后,二人的想法基本达成了一致。
哪怕要用武力逼宫也好,这次回去,务必要让皇帝以谋杀众多使团成员之罪处死裴赞,以绝后患。
而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西平乃至整个中州的平静局面,已经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