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衣一直觉得,铅华是个被低估的存在。
当初她为林家报仇,将铅华带在身边,不过是一时气怒替人出头。可是随后不久她便发现,铅华的医术绝对不是她自谦所说那般略通一二,论医术的话,她或许比一些混吃混喝的太医府医官更强。
也幸亏如此,看起来病入膏肓再无转圜余地的阿靖,意外地得到了一线生机。
“她?我当然记得呀,阿靖姑娘嘛!当初找了不少郎中都没看明白,最后到了我爹这里才找到法子,看病抓药没少花银子。”
当顾容苏将阿靖抱到客栈后,铅华只看了一眼就将她认出。朱昌洋显然也记得铅华,见到她后格外激动。
“原来林姑娘还活着,我还以为林医官出事之后,你也遭了不幸呢!”
面对朱昌洋的激动欣喜,铅华却冷脸相对:“原来你就是总欺负我们家姑娘的那个朱司丞就是你?早知道是你的话,我非上门骂街去不可!”
朱昌洋摆摆手长叹,苦涩目光望向阿靖,呢喃道:“是我阿靖命不该绝,竟在这里碰上了恩人之女。”
“什么命不命的?你应该谢我们家姑娘,要不是她救了我这条命,今天你女儿的命一样没有人救!”
铅华一直念着步青衣对她说的,在学宫里如何被司丞针对,心中的愤怒始终不能消弭。如今步青衣心中明白,朱昌洋对她的态度另有隐情,然而情况紧急没时间和铅华多说,只能简单安慰两句,推着铅华先为阿靖看病。
铅华将房门关上,不让朱昌洋等人进入,朱昌洋和顾容苏便一左一右守在门前,像是两位护法一般。步青衣见他们二人面色紧张,魂不守舍,想来不是交谈的好时机,也便抱着肩等在一旁,慢慢沉淀脑海里的一大团错综复杂。
深思熟虑下,她渐渐明白朱昌洋对她如此态度的原因了——皇帝特地将她召入学宫,为的就是借机压制并寻找机会暗下杀手,朱昌洋唯有抢先一步对她表现出排挤打压的态度才符合皇帝的盘算,避免皇帝换其他人来担任司丞,达成对她进行暗害的目的。
正因如此,顾容苏在万寿宫时才会说,朱昌洋一直都在想方设法保护步青衣。
可是,姜太后在中间又扮演着怎样的身份呢?
那位韬光养晦的老太后,有着明亮双眼和缜密心思的皇帝母亲,居然毫不避讳皇帝当年犯下的错误,反而保护并帮助步青衣这样一个带着试探与复仇之意而来的杀手。
简直难以想象。
铅华并没有给步青衣太多的思考时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铅华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的轻松表情让众人松了口气。
“她这病发作起来的确要命,挺吓人的,不过只要及时施了针就不会有什么事,现在她已经睡熟了。”铅华轻手轻脚关上门,撇了撇嘴,“幸好我爹那些药方我都记在了脑子里,不然你们就这么突然把她丢给我,一时间我还真不知怎么开方子才好。”
顾容苏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似乎并不想与人多说话,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能治好阿靖的病?”
“你当我是大罗金仙转世吗?我爹都治不好的病,我怎么治?”铅华显然不太喜欢顾容苏,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悦道,“阿静姑娘这是痼疾,已经深入肌腠,想要根治根本不可能,至少我做不到。不过只要能让她按时服药完全可以避免发作,和健健康康的人没什么两样。”
“那以后就要多劳烦林姑娘了。”
朱昌洋拱手就想道谢,却被铅华连连摆手打断。
“别别别,没什么以后,我可没打算长住在这破地方。等我们家姑娘解决了这些破事,我们可是要回老家的。”
“可是阿靖的病……她实在离不开您啊!”
“我也离不开我们家姑娘啊!”
面对铅华的坚定态度,朱昌洋一时有些茫然,不得不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步青衣,步青衣却把视线转向了顾容苏,似笑非笑道:“铅华是我的人,她要跟着我无可厚非。不过阿靖姑娘也不是就彻底没希望了,能否继续得到铅华的治疗,还得看你的意思。”
顾容苏的表情又恢复初见时那般淡漠冰冷:“说吧,什么条件?想让我自尽的话就不必提了,我还不如直接杀了你们,再把这女大夫绑走。”
不等步青衣回答,铅华嗤地一声冷笑,似不经意把玩着手中一根银针:“绑走我有个屁用?我想死,你拦得住?谁敢动我们家姑娘一根寒毛,我就算是用咬的,也要把他的心肝肺都给挖出来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