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距离皇宫大门不远,宫殿规格气派得很,院中套着院落的复式结构说明此处曾作为工用,而非居住用的宫殿。步青衣到达的时候,早有十几名官家子女聚在院中闲谈,其中有几名熟面孔,都是当初她撒银子大肆结交时认识的。
见步青衣进门,那几人纷纷凑上前来打招呼,另有几人站在稍远处,神色不善地向这边望来,不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我就知道青衣你一定会来!哎,今晚没什么事咱们凑一局儿怎么样?我在监所那边寄存了一坛好酒,等会儿我去取过来!”
满脸兴奋缠着步青衣的这位公子哥叫白月朗,步青衣记得他是太傅的儿子,与苏幕遮过继到膝下的儿子苏镇之交好,是个豁达爽快又没什么心眼的人。
白月朗的嗓门很大,嚷嚷这几句话几乎满院子的人都听得见,那几个稍远处站着的人听后抛来轻蔑目光,嘴边还挂着嘲讽笑意。
对于从小就耳濡目染各种明争暗斗的官宦子弟来说,白月朗这种人就是傻子,肚子里藏不住话,脑子也不好想事情。如今皇帝对步青衣是个什么态度,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像白月朗这样主动凑上前来还一副热络模样的,不是主动送人头吗?
其他几个与步青衣交谈的人感受到不善目光后,各自都有几分尴尬,笑容里少了几分热度;唯独白月朗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全然没有注意周围气氛的变化。
步青衣一直在观察周围,理所当然地觉察到这十几人已然分成两派。她不动声色,拍了拍白月朗肩头:“这顿酒先记着,改日我请你。刚到学宫第一天,咱们还是老实一些为好,免得以后被先生们穿小鞋。”
“哦,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白月朗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般。
“月朗大哥一天到晚就想着喝酒,难怪你爹那么高兴把你送进来,这样就能免得你在外面喝酒惹祸了。”站在白月朗身侧的少女嗤地一笑,目光旋即望向步青衣,甜甜道,“青衣姐,你可别跟月朗大哥喝酒,万一他喝完酒犯什么混,某些人可是要阴阳怪气赖到你身上的!”
说话间,少女的目光瞥向那几个满脸嘲讽的人。那些人见少女望过来,纷纷红着脸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有两个还满面懊恼,似乎十分后悔刚才的卑劣表现。
柳潇忆,大长公主孙女,出身高贵还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性格娇俏可爱,是许多王公贵族竞相争逐的对象。与白月朗相似,柳潇忆也是个外向爽朗的人,但她亦有几分聪明狡黠,是个只会让人喜欢,完全嫉妒不起来的姑娘。
柳潇忆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聚集众多目光,她和步青衣有说有笑旁若无人,更是迅速成为景灵宫的焦点,也引来了正在屋中录名册的司丞朱昌洋。
“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朱昌洋年过五旬,须发皆白,面相十分严厉,说起话来刚中带狠,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院中三五成群的子弟千金们轰地一声散开,有几人被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也有人并不把朱昌洋放在眼中,冷笑一声,翻个白眼,不屑之意赫然。
朱昌洋负手踱步,逐一打量每个人,而后停步在一名倨傲的子弟面前。
步青衣看得清楚,这人就是刚才嘲笑白月朗的人之一,他对朱昌阳也是不屑一顾的态度,想来是权门子弟,习惯了鼻孔朝天,眼高于顶。
朱昌洋个子不高,与那年轻健硕的子弟差了足有一头,然而气势上没有丝毫逊色。他腰身笔直,冷冷看着那子弟:“报上名来。”
“雷府,雷云蔚。”那弟子态度傲慢,根本不用正眼看朱昌洋。
雷氏一族是西平开国功臣,数百年来一直都在朝中身居要职,此代家主更是与白衣侯卫钰平起平坐的永定侯。雷府父子三人手握重兵常年镇守边陲,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难怪雷云蔚如此目中无人。
雷云蔚自报家门后,一群人便抱起了看戏的念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朱昌洋究竟何德何能能出任第一学宫首任司丞,众人都想看个究竟。不管怎么说,学宫内聚集这批子弟千金都是来自权门贵户的,哪一个没有后台?哪一个不牵扯着错综复杂的势力派系?朱昌洋若是对雷云蔚服软,那便说明他是个怂包,以后尽情欺负便是。
一群人期待的眼神中,朱昌洋并没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长篇大论以德服人,而是在众人错愕目光注视下,高高举起左手。
啪。
一声脆响。
朱昌阳毫不犹豫地,给了雷云蔚一个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