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衣一度犹豫是否应该等墨归回来,可是想到雍王等人接连出事,她又开始担心陆景弈的安全,生怕片刻的迟疑会错过营救陆景弈的最好时机。
再三思量之后,步青衣终于作出决定,优先考虑陆景弈的安危。
当然,她不会傻到素面朝天跑出去自投罗网,简单易容是必不可少的。至于月事期间身体不适……眼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发现裴赞踪迹的宅邸距离客栈较远,步青衣随着手下一路赶过去,到地方时已是星垂天野,暮色四合。因着一群手下轻功马马虎虎,为防打草惊蛇,步青衣并没有带人手靠近,而是独自从耳房旁边的墙头潜入,小心翼翼摸索至正房。
正房里亮着灯,透过窗子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房外的院中没有府兵也没有裴赞的手下,只有一对儿普普通通的老夫妻在厨房忙着烧饭。
步青衣在游廊的栏杆后悄然观察,老夫妻端着托盘送饭到正房时,前来开门的人正是裴赞,却与她记忆中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曾经不可一世阴险狡诈的裴赞,如今过早地出现了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深邃纵横,苍老得与他实际年纪不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郡王,倒像是在逃亡中耗尽心血的可悲老人。
步青衣当然不会对裴赞有什么同情心,她暗暗抽出短剑准备发动突袭,却在即将出手的时候意外发现,一道人影趁着裴赞开门接饭菜的功夫,以极快的速度悄悄闪入房中。
步青衣暗暗倒吸口凉气。
她平生所见轻功最佳者非顾朝夕莫属,而顾朝夕以最快速度从她面前掠过时,她仍能看清他的面容。可是刚才那人飞速而过,她竟然看不清五官表情,只觉得那人面上漆黑一片没甚光泽,就连身影也是模糊的。
难道这人的轻功竟在顾朝夕之上吗?
有实力未知的高手在场,步青衣不敢轻举妄动。她重新收好短剑,在裴赞回到正房片刻之后才蹑手蹑脚悄悄靠近,紧贴窗边墙壁侧耳偷听。
房间里,传来裴赞和一道陌生嗓音的交谈。
“鲁国光是我的手下,你凭什么说杀就杀?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裴赞的声音十分激动,依稀还带着几分颤抖之意,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怕。与他相比,那道陌生的嗓音格外淡定,语气索然近乎刻板。
“一个出卖了你的手下,你还打算留他的命做什么?让他见证你是怎么被步青衣击败的?”
“就算是要惩罚,那也该由我来,他毕竟是我乱雪阁的人!”
“乱雪阁?你有什么脸面提乱雪阁三个字?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阁主之位怎么来的,心里没数吗?”
裴赞好半晌没有说话,倒是那人不计较前番谈话的不愉快,竟然“关心”起裴赞的安全来。
“你的藏身之所已经暴露,步青衣随时有可能来杀你。想保命的话,我建议你远离都城,找个没有江湖的僻静之地,安安份份过完你毫无意义的下半生。”
“你——你这是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裴赞陡然拔高音量,怒不可遏,“当初是你提出会帮我杀了步青衣,我才选择与你合作的。如今步青衣还在外面逍遥自在,你却什么都不做,反而来劝我逃走,你先前的许诺岂不是在放屁!”
盛怒之下爆出的脏话并没有惹怒那人,他的语气口吻仍旧淡得无味,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一般。
“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先前没有对步青衣下手,是为了让她这颗棋子发挥最大作用,把行刺几位皇子的嫌疑转移到我指定的目标身上。如今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也是时候履行对你的承诺了。”
话说至此,那道陌生的嗓音突然停了下来,半天没再说话。
步青衣正犹豫要不要捅开窗纸向内窥探时,耳侧陡然传来一声巨响,挟着一股磅礴力量的凛冽风刀撞碎窗框,一只苍白到吓人的手掌向内一勾,直奔步青衣脸上抓来。
飘渺地,带着冰冷嘲讽意味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请裴阁主好好欣赏吧,用你那双短视的眼睛看着,看看步青衣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