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细声细气,越是笨口拙舌,凤落的模样就越发可爱。墨归忍不住哧地笑出声:“多看你几眼,在别人那里受的气就都散了。你差不多就是我的开心果,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时间跟你提起这件事,怎么可能不管不顾把你扔在帝都继续受苦?”
凤落已经羞得连话都说不出,头埋得就快贴到地面。
墨长亭微微眯起眼眸,眼看儿子把人家姑娘调戏得芳心**漾,他低低“嗯”了一声,似是明白了什么。
“凤落姑娘,一旦你选择离开帝都就意味着要告别过去的生活,或许再想见亲人一面都很难。这些准备,你可有做好?”墨长亭收起笑容,轻咳一声。
凤落被墨归一番话戏弄得晕头转向,听到询问方才想起墨长亭还在屋中,本就已经很红的脸更是有如火烧,回答声音小得可怜。
“反正现在也很少有机会跟大哥和姐姐见面……”
“爹,我不是说过么?凤落他们兄妹三人见面机会不多,真有什么麻烦时几乎帮不上忙,否则她也不会被裴赞欺负到那种地步了。”墨归稍作思忖,转头对凤落道,“我会在帝都暂住几天,处理一些事情。你趁这几天去跟你大哥和凤栖姑娘把情况说一下,长门司那边能请辞尽量请辞,若是不批的话也无所谓,到时我直接带你走。”
凤落连连点头,待他事无巨细交待完一堆事情后,她才犹犹豫豫道:“这样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若是长门司不肯让我离开,我直接跟你走的话,圣上岂不是要对你有所埋怨?”
“圣上对我有多少埋怨都没用。很快我和裴赞之间的恩怨就会公诸天下,我这世子身份也就不存在了。离开帝都归于江湖后,朝廷又能如何限制我?派长门司追杀么?我觉得我还没树大招风到那种地步。”
凤落呆呆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仅仅是和裴赞断绝关系,顺便拐走一个棋子的话,皇帝不至于把墨归视为威胁,大动干戈派长门司出马。
松口气擦干泪水,凤落略带婴儿肥的白皙脸蛋上终于露出安心笑容:“不会连累你就好。”
“咳。”墨长亭一声清咳。
墨归安慰地拍了拍凤落头顶,稍作犹豫,如往常一般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而后叮嘱凤落早些回去收拾准备。
凤落前脚刚走,来自毒舌老父亲的讥诮就从他身后飘来。
“你跟我说,只把凤落当妹妹看待,却没说与这个妹妹亲昵到了这般地步。”
墨归转过身甩给墨长亭一脸苦笑:“她刚来东阳王府时年纪还小,我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那时她经常哭,只有我抱着她时才会好些,日子一久也就形成了习惯,绝对没有其他含义。”
“有没有其他含义无须向我解释,你自己琢磨琢磨怎么跟步丫头解释吧。”墨长亭顺着软枕缓缓滑倒,懒洋洋躺进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朝儿子挥了挥,“我要睡了——对了,临睡前提醒你一句,步丫头有个坏毛病,就是心情不好时喜欢玩失踪,而且经常弄到一身伤才回来。”
“……你真是我亲爹。”
墨归丢下一句话,转身飞奔出王府。
重创裴赞并不意味着帝都之内已经安全,那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高手仍为散去,步青衣一个人外出绝不是明智之举。
但墨归急于寻找步青衣的原因,并不以此为主。
白天的争吵因凤落而起,那之后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跟她解释。原以为救出父亲后终于能和她好好谈谈,没想到凤落又突然跑来……墨归并不怪凤落搅局,却也深深明白,凤落的出现极大程度加深了步青衣对他的误解。
当然,他也知道,有些矛盾纯粹是他自己造成的。
一些话说时不经意,却会造成很严重的伤害。这种伤害可以严重到让一个理智的人变得偏激,也可能会让本就不平静的心变得更加混乱,又或者突然之间失去控制,像个傻子一样。
没错,步青衣此刻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躲着不肯面对,是不是会更好些?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不仅看不懂别人的心,连自己的心也看不懂了?我现在有些傻,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你给我挖了个大坑让我跳,还是我自己的挖的坑。”
凌乱的风中带着潮湿气息,三两点雨滴落下,砸在额头或是鼻尖上,明明看似不起眼,却是那么的疼。
步青衣轻轻闭上眼,双臂环着膝盖,用疲惫表情去迎接天上洒落的无根水。
背后,顾朝夕的墓碑,依然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