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长亭轻轻叹息:“你能这样想最好。我虽然没能与阁主见上最后一面,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不希望你沉陷于复仇之中,忘了其他更重要的事。”
听旁人提起顾朝夕,总会让步青衣微微失神。
裴赞痛失爱子又失去皇帝的信赖,被逼得有家不敢回,只能狼狈奔逃鼠窜,这样足以慰藉顾朝夕的在天之灵吗?恐怕不能。她毫不犹豫相信,顾朝夕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里所思所想所盼望的,绝不会是有谁能为他报仇,更多的是如何在他死后仍能守着她,保护她。
然而,这不是她的目标,更不是她所期望的,继承了顾朝夕遗志的那些人的目标。
“以今天的形势看,想要取裴赞性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片刻后,步青衣缓缓开口,“他为了自保可以舍弃最疼爱的儿子,身边又有许多江湖上为钱卖命的亡命高手庇护,想来私下还藏着不少剧毒暗器。就算我们合力强攻要了他的狗命,只怕也会造成一定的伤亡,而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不会以你们任何一个人为代价来达成复仇。”
如此正经的步青衣让人有些意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房中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少顷,墨归抚掌打破沉默:“阁主这番话听得我涕泪交流,没想到我在阁主心中竟然也是很重要的人,太不容易了,真让人感动。”
“哦,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还在这里,刚才我说的人中可不包括你。啊,不对,我根本就没把你当人看。”步青衣久违地甩了个白眼。
“没关系,我就当相信了阁主的鬼话。”
“你还知道我是阁主?怎么从来不见你恭恭敬敬言听计从呢?”
眼见墨归和步青衣二人又陷入唇枪舌战中,秦川刚刚还从容轻松的表情又变得阴沉。墨长亭坐在床榻上,对众人表情一览无遗,自然没有漏过秦川脸上的变化,他轻咳一声引来秦川目光,而后朝他轻轻摇头。
秦川欲言又止,终是放弃了干涉二人“交流”的打算。
步青衣和墨归之间的嘴上争斗,从来都是没有结果的。二人吵来吵去直到喉咙干了,这才偃旗息鼓坐下来暂歇,却又为整一只茶杯在桌下开了战。
“他们两个,平时也是这么相处的?”墨长亭一样下颌,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秦川眉头拧得更紧:“到底是太过年轻,还像孩子一样幼稚。”
“这可不是幼稚。老秦,我记得你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啊?还是说,你看出来端倪了却不愿承认?”墨长亭嗤笑一声,担心打断墨归与步青衣的小吵闹,连忙压低声音道,“步丫头那边如何想的我不清楚,但墨归可是已经把他的想法拐弯抹角透露给我了,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秦川深吸口气,似是在压住怒气。过了半晌,他才冷冷突出两个字。
“放屁。”
“嗯?谁放屁了?屋子就这么大,自觉点,要放去外面。”步青衣回头,插了一句打岔。
秦川瞥了一眼又继续打闹的二人,闷不做声走出房间。崔放看了眼沙漏,揉揉眼睛。
“阁主和两位墨副主都饿了吧?我去弄些饭菜过来。”临走前,崔放不忘探头朝墨长亭小声询问,“要不……墨副主,我背您出去走走?”
“滚!”步青衣一脚踢上房门,嘭地一声把崔放撞了出去。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崔放是想给她和墨归创造独处的机会。然而,这是她此时此刻最不需要,也不想面对的。
听着外面崔放龇牙咧嘴喊疼的声音,墨长亭摇摇头,面上浮现一丝无奈笑容:“步丫头,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别这么凶神恶煞的。”
“他有什么好意?一天到晚脑子里不想正事。”步青衣咚地一声丢了手里的茶杯。
“他就是太想着正事了,所以你才不高兴。步丫头,避而不谈可不是解决办法,也不是你一贯作风。”墨长亭向墨归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到面前坐下。等二人一左一后坐稳,墨长亭先不轻不重敲了下步青衣头顶:“首先,步丫头,我要明确一件事——以后不许你再叫我墨大哥又或者长亭哥哥,记住了吗?我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步青衣有些懵,不明所以:“什么情况?你觉得现在的我长得比你年轻太多,心里不舒服?”
“跟年纪没关系。”
墨长亭摇摇头,目光似笑非笑瞥向儿子。
“墨归是我儿子,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在辈分上有什么差距……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