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嗓音清雅平淡,不急不缓,听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述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丝毫犹豫与不自然。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朝声音传来的堂外看去。
落拓不羁却又带着几分温雅之气的白色缓袍,随意束起偏偏彰显出个性与洒脱的长发,再加上那双极具标志性的细长凤眸、单薄唇瓣微微翘起所勾勒的慵懒笑意,一瞬间就让人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东阳王世子?!”
“这怎么回事……太乱了吧?”
墨归的出现,让本就乱哄哄的京兆府前堂变得更加热闹,而卷入案子中的众人更是表情各异,十足的百态尽显。
不请自来的墨归仿佛没看见身边各种异样目光,他从容不迫走进堂中,面对瞠目结舌的刑部尚书等人,再次清晰且有力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行刺发生的那晚,青襄郡主一直与我在一起,我可以证明她绝对没有时间出现在行刺现场。”
刑部尚书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之所以如此卖力想要给步青衣定罪,全因之前收了东阳王的好处。可如今东阳王的儿子跳出来给步青衣作证,这算怎么回事?他是该反驳呢?还是该顺水推舟卖这个人情呢?
与刑部尚书不同,徐渭从墨归的话中抓到机会,也隐约猜到了墨归的意图。他立刻装模作样重重咳了一声,大声质问道:“你说你整晚都与青襄郡主在一起,可有谁能证明?”
“百花楼的花老板,还有楼中二十六位姑娘,全都可以作证。”墨归勾唇一笑,引来周围一群女子倒吸凉气,“那晚我们折腾得不轻,想来花老板她们印象会很深。”
一阵窃窃私语和暗笑声中,步青衣面无表情坐在椅中。
却没人看见,木制的椅子扶手硬生生被她抓出五个手指印。
一整夜?
折腾得不轻?
哈?
他是生怕旁人不理解,非要说得这么令人浮想联翩?是不是等会儿还要详细描述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具体过程?
“高尚书不相信的话,我也可以把那晚的情况描述一遍。”比肚子里蛔虫还灵验的墨归,一本正经道。
案后,刚刚端起茶杯压压惊的御史大夫扑地一声喷了出来。
围观百姓的揶揄笑声让严肃紧张的气氛被滑稽取代,所有人都用好奇目光打量着墨归和步青衣,没人注意到渔阳公主铁青脸色,也没人注意到陆景弈悄然握紧的双拳。
被抢走的,又岂止是为步青衣作证的机会这么简单?
陆景弈不由有些担心,担心墨归接下来还会与他争抢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为了早点了结这桩荒唐的案子,我已经知会过百花楼的姑娘们,此时他们就在百花楼候着等着作证。若无其他事,我是否可以将青襄郡主领回了?”见众人都没了主意,墨归这才把视线转向步青衣。
毫无意外地,得来她硕大白眼一枚。
刑部尚书勉强打起精神,赔笑道:“世子殿下作证自然不怕有假。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所以在派人问询完百花楼的人之前,郡主还得暂时关押于大理寺,望世子殿下谅解。”
“谅解,当然能谅解。”墨归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连连点头,“问询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再折腾回大理寺还挺远的,可能刚到就要放人了。我看不如就暂时将郡主关押在此吧,我在这里陪她,等你们问完放人,再接她一道回家。”
墨归的提议,徐渭自然不会反对,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这二位还要看裴赞脸色行事的人则是不敢反对。
让步青衣在墨归的保护下暂时关押于京兆府,陆景弈也能不再担忧她的安全,但他要先行送渔阳公主回宫,路上尽可能缓和姐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因此纵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留墨归和步青衣独处。
当然了,京兆府府尹不会傻到让即将洗脱罪名的郡主蹲在大牢里。
稍作安排后,京兆府腾出一间干净屋子,让步青衣和墨归暂时在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