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帝心(2 / 2)

陆景弈不是文弱书生,他的手颇为有力,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就疼得失声尖叫了。步青衣自然也感觉得到疼痛,她一声不吭,只是轻轻推开他的手,看向他时,眸子里少了几分该有的热度。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还是你觉得,我不清楚你那位当皇帝的爹是什么样的人?”她勾起唇角,却是带着冷意的笑容,“陆景弈,你太小瞧我了。你对皇帝的了解,可能远不如我多,也绝对不比我更早。”

陆景弈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步青衣原本不打算提起这些,刚才不过是话赶话顺口说出,落地便有几分后悔。她和缓了脸色,摇摇头:“什么意思都没有,我胡扯的,你就当我在放屁。”

“别想瞒我,你分明有秘密藏在心里。”得不到答案,陆景弈自然心有不甘。然而他与那双澄净如水的眼眸对视片刻,便软软地败下阵来:“我……我不是强迫你,只是你话说一半,我心里实在不舒服。”

步青衣嗤地一声笑:“你这人啊,还能不能更老实些?敦厚成这样,是怎么在争权夺势中长这么大的?”

陆景弈也跟着笑,笑容却不似她那么明朗,掺杂着苦涩在其中。

“得得得,我告诉你,行了吧?你别弄出这幅表情给我看,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步青衣稍作犹豫,朝前堂一扬下颌,“走吧,边喝酒边聊。”

酒。

曾经步青衣认为,她这辈子除了顾朝夕之外第二样离不开的东西。

刚从冰棺里出来时,没有顾朝夕在身边的她一度寂然得难以捱过,所以明知喝酒对她仍被余毒侵害的身体无益,她仍戒不掉这一口。

后来她便想明白了。

那时不过是借酒消愁而已,白瞎了酒的香醇,微醺的舒适。而今的她已经不再把酒当做消愁之物,同样的酒,同样的酒量,反倒不怎么容易醉了。

看着步青衣一杯又一杯把酒豪迈地灌进喉咙里,陆景弈想要阻止却又知道自己的话她根本不会听,只好叹息一声,作罢。

喝了个半饱,步青衣才幽幽开口。

皇帝陆昭徽或许以为,她身陷囹圄要求觐见,那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其实不然。

“我第一次见到皇帝,是在……等下,我算算。”步青衣掐指算了算,一拍脑门,“哦,对,十八年前。那时我刚十四岁。”

十八年前。

十四岁。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在冰棺中封冻这码事,她现在应该三十二岁了?

陆景弈的表情微微奇妙了那么一会儿。

步青衣只顾着喝酒,视线都落在酒杯中不停**漾的液面上,并未注意到他神情变化。她就着酒香,回味着与顾朝夕有关的往事。

第一次见到皇帝陆昭徽时,她还是个半成手的杀手,顾朝夕对她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复杂。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次任务事关重要,所以七杀全部出动,由秦川带着还不是那么熟练的她。

帝都西郊六里,驿道上横七竖八躺了足有六十多具尸体,其中包括年纪尚轻就主动辞官卸甲归田的御史大夫一家五口。彼时她只有十四岁,和御史大夫的大女儿差不多的年纪,看着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脸色苍白地躺在血泊里,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当着顾朝夕的面,她摘,口中说着满是嘲讽之意的玩笑。

“这就是你们乱雪阁最顶级的杀手?死几个人就吐成这样,真没眼看。”

那时她气得想要反驳,只是身子实在太不争气,一直吐到那人骑马离开。而和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顾朝夕的弟弟,顾风笑。

于是她毫不费力地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西平王朝的一国之君,陆昭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