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裳身子一僵,许久没有说话,哭声却越来越小,直至软绵绵地靠在陆景弈怀中睡去。陆景弈把她抱到床榻上安顿好,转身出门,对苏幕遮说了自己的决定。
“这……岂不是委屈缙王了?”苏幕遮既心疼女儿,又确实觉得对陆景弈算是高攀,一时间难以决断。
陆景弈沉沉道:“锦裳姑娘这番遭遇因我而起,如果我坚持送她回到客栈,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如今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对锦裳姑娘名誉无疑是极大伤害,日后结亲也会受到影响。反正我没有婚约在身,锦裳姑娘又有这份心意在先,只要广陵王和锦裳姑娘不反对,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那缙王和青衣……”
陆景弈微微失神,马上又恢复,摇摇头苦笑:“广陵王想多了,就算我孑身一人,想来步姑娘所中意的人也不是我这种。我先回去准备准备,这门婚事还要先说服圣上才行。”
望着陆景弈有些萧索的背影,苏幕遮心里不是个滋味。
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有些不真实,以至于时间在广陵王府的悄然流逝几乎被忽略。
由于众人的刻意隐瞒,步青衣在伤口彻底痊愈后才知道消息,可她并没有像众人预料那样对苏锦裳予以同情,而是意味深长问了陆景弈一句话。
“犯事的人一直没有抓到,对么?”
陆景弈尴尬摇头。
尽管各个坊间都有金吾卫彻夜巡查,但偌大的坊内居民复杂,苏锦裳又对当日的事闭口不谈,这案子拖沓了十余日竟没有半点进展。
步青衣没再多说什么,一边往宅邸走,一边听陆景弈说起与裴赞有关的消息。
伤好后,她决定从客栈搬回宅邸住,并提前一天放出风声。裴赞那边得到消息着实慌乱一番,根据陆景弈派出盯梢的手下回报,夜里从东阳王府出来四辆马车,分别往不同方向驶去,极有可能是裴赞带着裴远书去了安全地方,以防步青衣行刺。
“他是真被你吓到了,否则也不会狡兔三窟,面都不敢露。依我猜,明日的大朝他也不会出现。”
陆景弈自信满满的推测却被步青衣否定:“那四辆马车中未必有他本人,我觉得他仍然藏在王府的可能性更大。至于早朝,他应该不会缺席,否则追随他的那些乱雪阁叛徒会怎样想?继续为一个吓破胆的废物卖命么?”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江湖中人不会趋炎附势呢。”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达步青衣宅邸正门,陆景弈不假思索上前去推门。大门刚刚被推开一道缝隙,陡然一道寒光从门内激射而来,直奔陆景弈胸口;步青衣眼疾手快将他拉向一边,同时手中短剑瞬息脱鞘格挡,这才保住陆景弈一条命。
当啷,半尺余长、小指粗细的暗器掉落在地,锋利尖端毫不意外呈现出淬毒的青绿色。
步青衣隔着汗巾将暗器捡起,早已料到般耸耸肩:“狗急跳墙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手法没一点精进,太拙劣。”
生平第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陆景弈可没办法表现得如她这般淡定,刚要追上一步跨进门内的步青衣劝她返回客栈,却又被脚下的东西惊得一身冷汗——紧靠门槛内部,几条细长的青花小蛇被捆绑在一起,绳子固定在门槛上;若是有人粗心大意一脚迈进门,必定踩中蛇神被反咬一口。
步青衣那一步足有常人两步远,是而根本没沾到毒蛇的边。她看也不看,手中暗器向后一甩,暗器穿过几条青花蛇头部,咚地没入地面。
“雕虫小技,都是老一辈们玩剩下的。”摆了下头示意陆景弈跟上,步青衣沿途又清理掉一堆暗箭,两段染毒的树枝,一条背面黏满毒虫的布幔。陆景弈眼中的重重惊险于她而言,就如同小孩子挖的陷阱一样,幼稚而可笑。
历尽艰险进入前堂,陆景弈不敢坐,不敢乱碰东西,束手束脚站在步青衣身旁,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步姑娘平常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不不,缙王想多了,我平时的生活跟寻常百姓一样,倒是经常给别人下套。”
她过得的确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不过是她的刀,舔别人的血。
“裴赞这是在警告我,他不会善罢甘休——当然,要是能侥幸把我干掉更好。”步青衣抓起茶杯向房顶一扔,一只毒蝎被砸得七零八落。
看着掉落地面仍在蠕动的毒蝎,陆景弈一头冷汗,心有余悸:“看着不大的宅院,竟然隐藏了如此之多的暗器算计,步姑娘在这里生活实在太危险了。我觉得你还是回客栈比较好,或者找一处东阳王不知道的地方,好歹能比这里安全些。”
“是房子就有门,有门就能进,哪来那么多安全之处?”
步青衣原本没把这问题往心里去,抬头看到陆景弈无可奈何的表情时,她忽然想到什么。
“安全的地方还真有一个。”步青衣挤了下眼,似笑非笑盯着陆景弈,“不过要看缙王同不同意我去你府上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