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钧又在哪里？

人人都说他死了，劝明远早日改弦更张，另投明主，以他之才学本领，足以博得荣华富贵，可明远心里，从未有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

没有杨钧，他要荣华富贵做什么呢？

况且，杨钧是不会死的，杨钧怎么会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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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雁的另一个问题，桓奇还能忍多久？

他一天也忍不了了。

而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愿意替他做这件事，背这个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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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

常年禁卫森严的大楚皇宫今日门户敞开。

宫中二十八支禁军一个都不见，充斥后宫的宫女婢娥悄然无踪，偌大皇宫仿佛无人荒宅一样鸦雀无声。再向里走，一路走到宫禁最中间的荣华殿，这是皇帝和文武百官上朝理政的地方，就会骤然听到一声惨叫。

“来人！来人！护驾！护驾！有刺客！”

“你不能杀我！我是赵王世子！你不能杀我！我要诛你九族！”

来人一步一步从阳光洞开的殿门走进来，走进冷寂阴凉的大殿中。太阳一照，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和滴血的剑一起覆盖到地上狼狈的人身上。

曹无咎低眉敛目，如老僧入定，他的手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抖。

卫聪冠冕掉了，坐在台阶上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卫显软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蹭着挪，他也哭得涕泪满脸，“曹无咎！朝廷待你不薄，你这是弑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曹无咎站在大殿中央，睥睨皇座，冷冷说道，“当年曹氏待你卫家难道就薄吗？”

“恩赏不能加，肱骨不足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倚为腹心，托以孤儿，你们做了什么呢？京师血夜、东都十日，曹氏宗亲屠杀殆尽，连毫无关系的同姓之人都杀尽了，只留下一个七岁孤儿。”曹无咎仰头看着穹顶梁木，曹家一代代隐身于朝堂之上，但一代代都在教导子孙，血海深仇一日不忘，他嘶哑着声音质问，“万人坑中的冤魂，日夜哭诉，你们听不见吗！”

卫显吓呆了，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人能够救救他，他再次啼哭起来，膝行向前，抱住曹无咎的小腿，“是我们当年对不起曹家，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我是无辜的，聪儿，聪儿是无辜的，你看看他，你不能这样，滥杀无辜，求求你，无咎，你放过我，我让我爹爹我舅舅给你大官做……”

“你冤枉？那我曹氏上万子弟不冤吗，天下谁人不冤。我只不过杀了你们九王，这才几个人。况且，”曹无咎面无表情，好像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我兄长和父亲，又是谁害死的？”

卫显吓呆在原地，不敢发声。

曹无咎对着自己的剑点了点头，淡淡得补充道，“你爹爹？看到这剑上的血没有，这就是你爹爹的血。”

卫显一愣，呆呆看着那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而且正是你舅舅让我杀了你爹爹。”

曹无咎一脚踢开他。

卫聪正坐在他脚下啼哭，哭得一抽一抽，上不来气，金冠滚落在台阶下，头发散出几根来，瘫瘫软软，御极四海这么多年，还像一个奶娃娃。

曹无咎调转剑，跪下对他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

然后起身，提剑，“陛下，臣送您解脱。”

带血的长剑刺出。

“聪儿！”

卫显却突然从旁扑出，将卫聪整个抱在怀里，锋芒入体，卫显倒在卫聪身上，带着泪，带着笑。他跋扈又懦弱的活了二十几年，只勇敢了这么一次。

卫显的血与他父亲的血混在一起，从剑身上蜿蜒流淌下来。

曹无咎愣了一会儿，杀了这么多人，他心中却空落落的，不知道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仇怨究竟算清了没有，还能不能算得清。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掀开卫显的尸体，将两眼翻白吓晕过去的小皇帝提起来，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