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直在响,孟桑盯着屏幕发呆,手指迟迟按不下去接听键,但也不忍心挂断。
终于,手机没声音了。
孟桑“呼”地松了口气,却未曾想,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仿佛是有一个无形的声音,伏在她耳边说:“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孟桑鬼使神差按了接听。
但,那边却迟迟没什么声音。
孟桑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了几次,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原来人在啊,”秦芸说,“我还以为是故意接通,人却走了,想让我一个人演场独角戏呢。”
“……我没有。”孟桑嘴里尝到血腥气,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嘴唇咬破了。
“网上的东西,我都看到了,你个小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变名人了啊。”秦芸阴阳怪气。
孟桑屏住呼吸,一边还分出了点心思,心想秦芸居然也刷微博,想必最近身体状况还行。
“但是当名人有前提,就是底子干干净净。”秦芸笑出了声:“小丫头,你不会以为,你以前的污点是可以被消除的吧?”
“你想想你那个小男朋友,要是知道了你以前做的事,真的不会嫌弃你吗?”秦芸笑个不停:“他看起来好小啊,书念完了吗?”
孟桑花了好些时间去想秦芸又是如何知道的顾以年,而后忽然想明白,秦芸其实指的是言词。
“那不是真的,你也不用为我操心这个。”孟桑静静地说。
“你知道就好,”秦芸的语气忽然凶狠起来,“你知道自己晦气,就离天下男人远一点,别再祸害人了。”
孟桑挂掉手机,默念了三遍“别听她的”。
可没过几秒手机就又响了,孟桑以为又是秦芸,接起来问:“又怎么了?”
“桑姐,我找到阿年了!来不及说了,奶奶正在医院里抢救,咱们现在快去医院找他!”
孟桑一愣——竟是盛怿成。
路上,盛怿成跟孟桑解释说,顾以年回来就是因为奶奶进了ICU抢救,失联是因为陪在外头不吃不喝,手机更是一眼都没看,关着机。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医院的?”孟桑问。
盛怿成还没来得及回答,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二人赶紧跑了进去。
手术室外,孟桑终于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他坐在冰冷的铁质椅子上,气质沉重而疲惫,双唇苍白。
孟桑跑到他身边,蹲下来,握紧了顾以年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顾以年忽而睁眼,看见孟桑的脸,一愣。
手术灯,也在同一时刻熄灭。
这场超过十二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万幸的是,走出来的医生,面带愁容,却朝顾以年点了点头。
——救过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孟桑抚上顾以年的脸,这时才注意到,姜悦也站在一边,而且眼睛红红的。
顾以年一天一夜没喝水,通宵导致他的声音哑得不像他自己:“岁岁……我知道你很忙,就没告诉你。”
“再忙也能抽出时间的。”孟桑叹了口气,又短暂地看了姜悦一眼,没说什么。
“对不起。”
“没关系,”孟桑压着情绪,“奶奶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是小事,不用和我解释。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顾以年刚要挽留,身后却传来护士的声音:“病人家属来一下!”
姜悦赶紧对盛怿成说:“她好像生气了,你去追一下岁岁吧,这边我来看着就行。”
“行。”盛怿成也知道局面尴尬,赶紧追了上去。
“桑姐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盛怿成刚好错过了电梯,走跑下医院,在底楼气喘吁吁地拦住孟桑:“就一会,求你了。”
他带着孟桑去到医院边上的咖啡店:“虽然可能用处不大,而且你们俩情侣的事我本来不该多掺和的,但我还是想替阿年说两句。”
“其实,你跟阿年吵架的那天,他当晚就买了飞机票,第二天就到了京城的机场。在你住处等了一整天,才见到你。”
“前段日子,他们家的公司运行,出了一些不太能为外人道的问题……这个我还没有弄清楚,不太方便细说。哦对了,姜悦,姜悦在这里是巧合,她爸爸也生病了,刚好在医院遇上。是姜悦告诉我的,否则我也没法知道阿年在这里。”
“他昨天回长海之后,不让我告诉你他回来了,是怕你因为他而分心。而且,他也没告诉我,自己回长海是因为什么。这次也是我着急,一整天联系不上他,所以就打给了你,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阿年在哪里,结果反倒弄巧成拙。”
“阿年应该平时不会提他的家庭,但你知道,承炀唯一的继承人,背负的压力有多大吗?桑姐,你以后不用管公司,你不知道每天阿年要应对的是什么。而且,路家的生意顺风顺水,不像承炀那般经历几多风雨。”
“我,他,林衡,姜悦四人虽然是发小,但其实说真的,我们的家世情况完全不一样。我们家,类似于暴发户,林衡的家里都是军官,但毫无匪气,和他那个人一样,虽在高位置上坐着,但与世无争,什么都不管。一定要说相似的话,姜悦和阿年的家庭最相似,他们的家教很严格,从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处不胜寒。”
“对,阿年从小就站得高,所以他所处地域的气压也就越低——可以这么说,他内心从小就很压抑。姜悦到底是女孩子,而且家庭圆满,而阿年不同。你没有见过他的家吧?我说的是,有他父亲的那个家。”
“他父亲叫顾风阳,在长海,这个名字就跟承炀一样并不陌生。他这个人非常偏执,虽然在生意场上,理应该说他是为值得尊敬的前辈,因为自从他接手承炀以后,公司比原先运作的确更上一层楼了,丝毫不拉跨——但在性格和生活这方面,我们几个每次看见他,都会避而远之。”
“他经常带女人回家。这么些年了,就当着阿年的面,从不避讳。直到阿年考上大学,他们家离学校比较远,顾风阳才允许阿年搬出家里,自己租房子住。我时常不理解,为什么阿年在那样的环境下,性格居然没有朝顾凤阳那儿靠。”
“我一直认为,其实大多数的富人家孩子,应该是像我这样的吧?浪**,随便,花钱大手大脚……但很奇怪,我身边的朋友怎么都不这样,姜悦,林衡不会这样,你也不是这样的,而阿年那个人,更是谦逊,温柔得少见——真奇怪。”
“阿年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有他的苦衷。没有告诉你,的确是他的不对,但是……我之前见到他,真的很憔悴,他——”
“我知道了,盛怿成,”孟桑抬手,示意他别说了,“我都了解的。”
“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